“钦…钦差…你是赵都…”
这时候,从麻袋里钻出来,瘫坐在地上,经过影卫刑罚,已经屈服的太仓县令,终于颤巍巍开口。
那乌青的眼睛,定格在赵都安身上,思维都显得迟钝。
旁边,那名孱弱书生模样的影卫的一只手,悄然按在了王县令的肩头,后者顿时打了个寒战:
“直呼钦差名讳,看来你还没认清现状啊。”
“不…不是…”王楚生脸色发白,恐惧袭上心头,突然叩头如捣蒜:“赵大人,下官…不,小人叩见钦差大人…”
“不要吓到人嘛。”
赵都安轻描淡写,先“警告”了这名影卫一声,继而笑容和煦,俯视对方,幽幽道:
“本官召你过来,只为一事,你且指认出来,你背后的靠山,究竟是在场的哪一座?
坦白从宽,是主谋,还是从犯,是诛杀首恶,还是株连三族,全在你王大人一念之间了。”
“我说!”王楚生捆缚如虫,这会艰难坐起来,没有半点的迟疑。
在这几日的审讯中,他早已吐露实情,并签字画押,今日到场,无非是再说一次。
旋即,就见王楚生抬起头,视线扫过堂内一名名熟人,凡与他对视的,都移开目光,生怕被盯上。
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了某人身上,眼神带着怨愤,与一起死的疯狂:
“高大人,对不住了。”
在场不少人微微变色。
王楚生却已吐出了那个名字:“禀钦差,指派小人犯下大错的,就是他!临封布政使,高廉!”
刹那间,菊花台内宾客耳膜,好似给一面鼓声震得眩晕了下。
无数道视线,于震惊中,聚焦于那一袭平整无半点折痕的绯红官袍上!
聚焦于,高廉那张修容整齐,儒雅沉稳的脸庞上!
“是你?!”这一刻,刘按察使与孙知府,同时扭头,眼神异常复杂地看向这位同僚。
不等人们反应过来,王楚生面孔近乎扭曲,已是破罐子破摔般指控道:
“整个临封都知道,我虽在太仓县任职,以前却是在临封府做事,为高廉办了多年脏事,矿银一案,也无非是其中一桩罢了!
是他要我,以火耗之名贪墨白银,送去他指派的道观捐赠洗白,再入钱庄,此番事发后,也是他要我藏匿起来,躲避风头,说只要京中派来的人拿不住我,此事他就可以小而化之!
不只这一件,保护我的江湖人,也是他派的,实为监视我,勾结豢养江湖杀手,帮他铲除敌人的,也都是这位高大人!
单单我知道的,他手上就有不下于十条人命!
三年前临封织造局的贪腐案,也是他一手导演,还有临封商贾丝绸商李家,也是他罗织罪名所杀,只因那商贾不愿再替他办事,他怕事情败露…
再有当初抄家的罗家女眷,也不是自杀,而是被这人面兽心的老贼奸污…还有…”
这一刻,身为替高廉办事多年的下属,王楚生一口气,将他掌握的诸多罪状,一气吐出。
立即引得满堂哗然。
连赵都安都愣住了,没想到大虞九道布政使中,名声上佳的高廉光鲜的官袍下,竟有累累恶行,罄竹难书。
“你…有何证据?仅凭你一张嘴吗?”
终于,堂内有一名官员出声质疑,“王楚生!你说是高布政使指派,那为何还会留下你?让你活着?”
这些消息,太具有爆炸性,令在场许多官员都难以接受。
“证据?我当然有!”
王楚生满是伤痕的脸上,一片冷漠。
他幽幽盯着堂上,如泥塑木雕般端坐,一声不吭的高廉,嘲弄道:
“高大人,你也想不到,我会将你这些事抖落出来吧,这何尝不是你自找的?
当日,我察觉到姓宋的在调查,只好请示你,结果等来等去,等到你私下来见我,那天,你带人过来,其实是想把我灭口吧?可我见惯了你那些脏事,又岂会没有半点后手?”
他转移视线,看向赵都安,嘴角挂着一丝丝近乎疯癫的笑:
“赵大人,您说我替他这种人办事,能不怕被当弃子么?
所以啊,我这些年也在偷偷攒他的罪证,和姓宋的一样,我也怕自己哪天突然被人弄死,所以将高廉犯罪的那些证据,准备了好几份,都放在了极为可靠的亲属手中。
所以,那天高廉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对他说,只要我死了,或者长时间失踪,那过一段时间,我的亲人就会将他那些罪证,直接递上京城都察院去…
我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除非想一起死,否则必须出手保我。
他当时没有表情,只安抚我,说我多心了,说不会害我,但您猜我信不信?”
赵都安看了他一眼,抬眸望向两名影卫,覆甲女子点头:
“大人,他说的那些东西,已经拿到。”
王楚生似乎已明白,自己难逃一死了,这会显得有些神经质。
他嗤笑着盯着堂内面无表情的高廉,眼神中带着挑衅与恨意:
“高大人啊,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若待我好一些,我也不至于将你卖了,但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反正我是要死了,你,还有你背后那些人,也别想活!一起死!都一起死!哈哈,都一起死!”
赵都安皱了皱眉,对这两人的恩怨不感兴趣,他冷声道:
“王楚生,那宋提举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