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差不多十几分钟,允棠终于主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接通之后,手机对面的光线极其昏暗,黑夜透过灰黑的轮廓,勉强看出这是个类似家庭影院的地方。
黑夜没看到有人入镜,反而听到鼠标点击的声音,似乎是在调试设备之类的。
片刻后,“吱呀”的开门声传来,允棠的声音紧跟其后,“勒无终,你少吃点,别过一会又闹肚子。”
“知道了,棠姐。”一道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闯入黑夜耳中,可入镜的却是个很白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比黑夜大几岁。
这个白是字面意思上的白,不止是衣服,他从头发到睫毛,乃至肌肤都是白的,一种极为病态的苍白。
除了白,他身上还有另外两种很浅的颜色,一个是他唇上淡到近乎看不到的血色,另一个是眼眸的灰,一种浑浊暗淡的灰色。
而这种两种浅淡的颜色被他拿在手中的红彤彤的草莓一衬托险些也看不见了。
勒无终咬了一小口草莓,唇上血色因此明显些许,“府君,棠姐已经说过了,我准备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一开始,黑夜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勒无终的第二次开口才确认这就是他的声音。
沙哑苍老,像是暮年。
他朝侯涅生投去疑惑的目光,侯涅生说了句“晚点和你说”,又将手机镜头翻转过去,对准了前方的道路缓慢地晃了晃,“勒无终,能看清吗?”
勒无终又咬了口草莓,“可以的。”
得到肯定答复,侯涅生才道:“三月二十九日傍晚,我现在坐的这辆车,从这里开始,告诉我准确的行进路线,还有一路上发生的事。”
借着手机镜头,勒无终望着这个昏暗的车道,过了一会才道:“直走,过了两个路口再左拐。”
话音落下,黑夜可算明白侯涅生的这句外援是什么意思了,当即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按照勒无终说的路线前进。
因为侯涅生要勒无终把发生的事也说出来,所以他一路上都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吐槽。
“她的车技真差,在这里碰了辆自行车,没扶起来就走了。”
“前面路口右转后直走,她突然加速,把一个老太婆的狗吓到了,然后连人带狗都骂了一遍,素质真差。”
“她在跟人打电话,说了一堆恶心人的情话,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咦~,我草莓都要吃不下了。”
“继续直走,等等,她突然停车了。”
黑夜开得很慢,听到这话当即踩了下刹车,只听勒无终又道:“她下车了,手上还拿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她把车牌粘上了。”
勒无终的语气莫名有些兴奋,“这是要干嘛,劫货,杀人,还是要绑架啊?”
下一秒,他嚼着草莓又兴致缺缺地含糊道:“算了,估计她也干不成,哪有人干坏事不遮脸,遮车牌的啊。”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没过多久,勒无终收回了他先前的评价,“哦,她戴墨镜和口罩了,我收回刚刚的评价,不过遮得不全,熟一点的人都能认出来。”
没过多久,黑夜顺着勒无终的指引将车开上了一条还算宽敞的大道,但夜深人静,这地方本就有些偏僻,现在更是一辆车都没有。
黑夜想着要不稍微加个速,勒无终便先一步开口:“她加速了,一直往前,然后不断加速,加速,加速”
“哈——“勒无终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兴奋,浑浊黯淡的眼眸也似乎亮了些许。
他咬了一大口草莓,又伸出舌尖舔了舔被汁水染红的唇,像是吃到了什么难得的珍馐,缓慢而细致叙述起来。
“她开得很快,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路边有对中年男女正往前走,她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
“女的直接撞飞了,脑袋正好撞到石头上,她好像快死了,胳膊和腿都被撞得有些变形,脑袋被撞到的地方也开始流血了,血流了一地,手上拿的袋子也飞了,里面唔,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什么吃的。”
“男的走在靠外的地方,直接被车子碾了过去,可似乎衣服被车屁股的什么地方钩住了,他就这么被勾在车子后面拖行了好久。”
“她的车速很快,男人的身体摩擦在马路上,留下一道很鲜艳的血痕,男人在挣扎,男人在呻吟,可惜她没有停车。”
“我就说她的车技不咋地吧,车子莫名歪到一边去了,不过男的可算是下来了,不用继续被拖在地上了,生命力也是够顽强,这样都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活不了多久了。”
勒无终再次笑了起来,挑剔起这场车祸的毛病,“她这杀人手法不够暴力,血流的也不是很多,场景也缺乏美感,夕阳换成黎明会好很多,受害人的话”
允棠忍不住出声制止他,“勒无终,你再说下去,我现在就把你的草莓没收了。”
勒无终将装草莓的木碗抱紧,又把手里剩的半边草莓吃完,才道:“行吧,反正我也说差不多了。”
黑夜将车停到路边,眸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些许血色,这个叫勒无终的人,身上的恶意真的很大,外表有多白,内心就有多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杀人,怎么流的血更多。
侯涅生看到黑夜眸中闪烁的血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快速抚上黑夜的眼帘。
黑夜手搭在侯涅生的手腕上,刚想将他的手拉下,却听他道:“别感受勒无终身上的恶意,也别让他看到你的眼睛,要觉得他说的话让你不爽,不用顾及他,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先消气了再说。”
侯涅生又补充道:“他有点不正常,俗称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