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日这么一提,城堡里的黑夜也猛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明明当年的启神殿已经获得救驾皇恩了,只要他们想,马上就能脱离出来,为什么还要专门等到三年后呢?
侯涅生沉默片刻,如实回道:“肉体更替有长短不一的时间间隔,这会导致灵魂的记忆出现隔断。而被阮暮云赋予异能的那人,她的肉体更替不再需要时间间隔,于她而言死亡即为新生,也因此她的记忆永不间断。”
这就是特殊型轮回异能,某种意义上说,她是除我之外,另一位接近永生的异能者。”
话音落下,白日没来由地想到先前章导口中所说的率领旧部的无名女将,不等他开口,只听侯涅生又道:“但轮回有个非常可怕的弊端,她肉体的寿命只有二十四年,也就是她获得异能时的年岁。”
“只不过”话音一转,侯涅生平淡的语气里多了些许笑意,“只要用好了,这个弊端也会成为绝对的优势。”
他的语气重新恢复平淡,缓缓解释道:“当年天衡山想要成功脱离,必须让大临处于太平时段,不需要我们继续当大临皇帝的刀,所以我以钟延的身份摄政的同时为临空铺垫好了所有基础,只需要等他真正掌权后,有人将这些东西告诉他,大临王朝就能逐渐走回正轨。”
“轮回异能者就是负责告诉临空的人,三年的时间里,对临空而言,她成了亦师亦母,于是年少的临空起了贪念,他想要轮回异能者继续留在他这边,也就是让天衡山继续为他,为大临效命。”
“但我说过,只要用好了,轮回的弊端会成为绝对优势。轮回异能者在肉身将死的那一天于正殿之上,请求临空允启神殿自由,不再效忠皇室,并在临空要开口拒绝时自刎于大殿之上、百官眼前。”
“她死前还告诉临空,我命归大临,此举有违皇命,当是以死谢罪,只望陛下成全吾等后辈,允他等自由。”
太阳与地平线相交,赤红的余晖将侯涅生的眼眸映成了血色,是种渲染了疯狂和残忍的可怕色泽。
侯涅生说:“那一刻,忠孝、仁义、皇威所有的条条框框都将临空逼到了绝路,无论他想不想,他都只剩同意这一个选择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话语却比隆冬暴雪还要可怕,极寒刺骨,冷渗灵魂。
不说旁人知晓后会如何,饶是黑夜都惊得连心跳都慢了半拍,这压根就不是正常疯子能想出来的手段。
也就这短短一瞬间,交替开始了。
黑夜站在城堡入口处,用略带血色的眼眸看向白日,问:“你有什么看法吗?”
“对于一件已经过去一千多年的事情,我的看法毫无意义。”白日平静地说道,“不说他的手段如何,这个结果应该也是我们想要的吧。”
大多数时候,黑夜可以通过恶意感知来确定某些东西。
但白日不行,他只能根据手头的线索进行推测,而因为内心的空洞,不是所需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去思考。
可一旦思考,他得出来的答案百分之九十九是肯定句的正确答案,但现在他的语气里多了应该的字样,似乎连他也不确定了,在寻求一个肯定的答复。
黑夜当即设想一下,天衡山、也就是过去的启神殿不在了,他会怎么样呢?
只一瞬间,血色占据黑夜的整个瞳孔,愤怒、绝望各种阴暗的情绪充斥在他脑中,好似他将漂泊无依,再无归途。
无关善恶,无论对错,人生一旅,远离来处,追寻去处,来去皆无则若浮萍飘落。
他心底荡起层层名为眷恋的涟漪,似乎知了来处也有了去处,在人间的一隅就此长留。
明明还在交替的长道上,他耳畔却幻听似的,听到一声声遥远的呼唤,在唤他归来,唤他归家。
黑夜第一次这般渴望去往一个地方。
明明是从未去过的陌生之所,灵魂却又那般熟悉和眷恋,熟悉到交替结束后,他眼底的血色立马退去,哪怕跨越千里,目光也准确看向天衡山的位置。
老树、夜灯、天穹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却如释重负般笑起来。
在笑容里还夹杂一丝恶意,只听他低声自语道:“白日,换做是我也会那般去做。”
侯涅生不太明白黑夜此时的想法,但他同样朝天衡山的方向望去,他知晓明渊的能力又觉醒了一点,天衡山大概率也因此又出了什么异变。
此时的天衡山还未到歇业时间,不少游客还在半山的中殿祈福和游玩,又或者买个极具古韵的平安符。
“啊!”突然,一个游客女孩惊呼起来,她指着远处的山林,不可置信道:“快看呐。”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山林望去,初夏时节的密林葳蕤繁茂、翠色如玉,而早已凋落的春花竟是又一次在枝头绽放开来。
眨眼间就完成了抽芽、生长、乃至盛开的全过程。
漫山遍野的春花五颜六色,它们在月下摇曳,在风中欢舞,似乎是喜悦,又或者是兴奋,但总归是过分的美好和惬意。
又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春花带来温和与淡雅的香气,在轻柔如纱的月光下落满天衡山的每一寸角落,充满了眷恋与渴望。
所有人都看呆了,被这奇异而美好的景象深深吸引,再无暇顾及他物。
只有一个人例外。
允棠气冲冲跑到后山,确保无一人听到后,掏出手机大喊道:“侯涅生!你他妈又说了什么或者干了什么啊!?天衡山开花了!跟发春似的整座山都开花了!”
“能不能管好你那欠抽的嘴和手!有点自制力行吗!别人家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这种事情再他妈有一次,老娘给你马甲全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