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以为来人是侯涅生,头也不抬地继续勾画,却听对方笑道:“国师,忙什么呢,这么认真。”
明渊抬头,见薄奚锦聿站在桌边,当即笑着反问道:“泽安,你有什么事吗?”
薄奚锦聿回道:“我刚同陛下商议完开年宴的事宜,回来路上碰见吏部的官人,正好帮他们同国师带句话。”
明渊又问:“须冉招供了?”
薄奚锦聿稍稍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她只愿同你和侯涅生讲。”
“这样么。”明渊算了算时间,思索片刻,道:“知道了,我明日带侯涅生去趟吏部那边。”
他见薄奚锦聿还有些欲言又止,主动问道:“泽安,你有什么事不方便说么?”
“不算。”薄奚锦聿回道,“只是我之前不清楚你为何要问其他元素氏族的情况便略去没说罢了,现在想想其中既有不少谜团,还是悉数告诉你为好。”
明渊试探道:“凤歌和被灭门的金之一脉有关?”
“不全是。”薄奚锦聿解释道,“金之一脉以颜为姓,我收到回信便去问了凤歌是否知晓颜氏和疯道人的事,他告诉我疯道人名颜落,已经死了,还是他亲手杀的。”
明渊想问颜溯是不是当年灭门之事的幸存者,薄奚锦聿先一步道:“他说完这话我当日又亲自去找那幸存的家仆后代确认,当年的灭门案无人幸免,家仆先祖能活下来全是因为出去买粮不在家中。”
“我还找家仆要了残存的颜氏先人画像,凤歌与他们的长相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明渊愣了下,再开口的语气也略显严肃,“凤歌不是颜氏的幸存者后人,却是颜姓,异能也属金元素衍生,还同当年行灭门一事的颜落认识,甚至是有仇,他”
他想了好久都没想出两者间会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只得问道:“泽安,你觉得凤歌同颜落会是什么关系?”
薄奚锦聿分析道:“颜落是两百年前的异能者,动物型的或许有可能,但元素型的不可能活这么久,凤歌平日散漫,爱偷懒,爱睡觉,更是不喜杀人,他会杀颜落必然是有深仇大恨,另外”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国师,没有任何一个元素型异能者的眼睛会因使用异能而出现异色。”
“颜落既然能屠灭自己全族,必然不是心慈手软的善类,他定是对凤歌做过什么残忍的事,会变色的眼睛便是因此导致的。”
明渊忍不住笑起来,“泽安,你平时总训斥他,现在倒是护他护得厉害,先是同我知情不报,报了又句句在帮他说话。”
“彼此彼此。”薄奚锦聿打趣道,“国师,你若真觉得凤歌有问题现在便不会同我说笑。”
“他同颜落有恩怨是真,可这些往昔无关大雅,我也非是计较过往前尘之人。”明渊推开点窗户,迎着吹进来的冷风望向积了霜雪白茫茫的后山,“人总是要向前看的,那些往事凤歌愿意说便说,不愿意便作罢,我不会主动去问。”
薄奚锦聿低头看了眼桌上满是圈叉的纸张,“国师,你既有事要忙我便不继续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走前还提醒明渊早些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
薄奚锦聿走后没多久,侯涅生一声招呼不打便推门进来。
他走到明渊旁边,弯腰将下巴抵在明渊肩膀上蹭了蹭,问:“主人,薄奚锦聿刚来做什么?”
明渊回道:“他来告诉我,须冉愿意招供了,明日睡醒我们去趟吏部地牢。”
听侯涅生应了一声,他思索片刻,又问:“侯涅生,你同颜溯切磋时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侯涅生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的波动比别人大几倍,更具体的我看不出来。”
侯涅生刚苏醒没几年,连自己原本的能力都没恢复全,看不出具体的异样也正常。
明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声哄道:“乖,先起来,不然我写东西不方便。”
侯涅生乖乖起来,站在明渊旁边安静看着,见对方将毛笔悬在一个异能上方迟迟不知道如何落笔,道:“主人,画叉。”
画叉意味着是被当年的龙诀魂飞魄散,明渊愣了下,在上面划了个叉,尽可能平静地问:“侯涅生,你看得懂我在写什么?”
侯涅生点点头,“画叉的是已经消失的,画圈的则是正在消失,不过主人你标错好多,漏掉的也不少。”
他伸手指着一个画圈的异能,“这个错了,应该画叉,已经消失了。”
“还有这两个。”他又指了两个什么都没标记的,“画圈,正在消失。”
明渊勉强松了口气,庆幸侯涅生不是想起什么,只是纯粹在用新祂的感知分辨。
他把侯涅生说的三个地方改完,又问:“其它的呢,还有哪些有问题。”
到底是现任的新祂,侯涅生的分辨速度比明渊快了不止一两倍,莫约半个时辰便全部标记完。
明渊将初步弄完的纸张堆放到一起,正想把这三年记下的资料拿出来整理,侯涅生握住他的手腕,提醒道:“主人,该休息了,我们明日还要吏部大牢。”
明渊在兴头上全然忘了这事,他将资料放到旁边,轻拍一下侯涅生的手:“好,我知道了,现在就去休息。”
或许是见了些许同往昔有关联的东西,侯涅生这夜睡得不算安稳,总是断断续续梦到一些恐怖的画面。
堆积如山的尸体,满是饿殍的大地,暴怒杀人的君王,贪婪丑恶的臣子甚至还有些仆人装扮的人对他拳打脚踢,他忍不住蹙眉,想把那些血型灰暗的画面从自己脑海中挤出去。
这时,他感觉有人在伸手抚平自己的眉头,“放轻松,不要试图看清那些东西,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么,往前走,不要回头。”
诡谲荒诞的画面逐渐消失,他蹙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下意识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一点。
翌日一早,明渊醒来给侯涅生喂了颗糖,摸着他的下巴温声问道:“感觉还好么?”
侯涅生将下巴完全抵在明渊的手上,似是睡眼惺忪地呢喃道:“不够,还要。”
“嗯。”明渊用另一只手轻抚侯涅生的脑袋,“正好去完大牢再带你买点。”
两人早早去了吏部,负责审讯须冉的司寇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他站在大牢入口,硬着头皮解释道:“国师,大牢里面血腥污秽,二位大人可否稍等片刻,让我们先将牢内清扫一番。”
“无碍,你们清扫便可。”明渊回道,“我和神使也还未吃饭,正好先去街坊逛逛。”
“多谢大人谅解。”司寇感激涕零地朝两人鞠躬,“多谢两人大人见谅。”
两人去街坊吃了碗馄饨,顺便听了些说书人讲八卦,逛了快一个半时辰才回到吏部大牢。
这次,司寇没再阻拦,恭敬地将两人领进大牢。
明渊闻不到血腥味等异味,地上也看不到明显的血渍和污秽之物,看得出来是被好好清理过。
他道:“倒是辛苦各位大人费力打扰了。”
“不辛苦,不辛苦的。”司寇回道,“让大人来这等肮脏之地反是我们的失职才对。”
明渊见过的血腥场面数不胜数,自然不会被区区地牢给吓住。
他自己是无所谓,可经过昨夜的事,侯涅生要少见点,省得夜里又做关于过往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