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并不是不能自己一个人睡的，他只不过是从来不会吝啬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
结扎，伤在他的身上，可以成为一道压在许依一身上的把柄，好向许依一表明他想要留下许凌凌的决心。
遗传，是他这辈子都过不了坎，那么，这无谓的功能对他来说没有存在的意义。
但对于许依一来说，绝对不一样。
宋宁只需要承受身体某处对他来说很是细微的伤痛，就得可以许依一的同情，一层一层的打消掉她对许凌凌身份的芥蒂。
聂莞尔已死，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拥有。
宋宁先发现了项瑜的不对劲。
两个男人坐在书房里。
玩了一天的许凌凌早早就已经睡着了，宋宁盯着笔记本电脑紧锁眉头，双手停在键盘上久久没有动静，项瑜收拾好书包，瞥一眼宋宁笔记本电脑底下的绿色本本，早已不知去向。
“叔叔，妹妹的出生证去哪里了？”项瑜问。
“出生证？”宋宁的眉头里还缠着一些无处下手的剧情，一时之间没有听懂项瑜的意思。
“许凌凌的出生证，上次在你电脑下面看着的。”
“你看了？”项瑜看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就知道项凌早已经成了许凌凌了。
“嗯，我看了，但我妈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宋宁合上电脑，眉头还是没有解开，又爬上了新愁：“你想看凌凌的出生证明，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出生证上有我爸跟我妈的名字，凌凌的没有，我知道她妈妈已经死了，所以要写上我妈妈的名字，那为什么没有我爸的名字？是我爸不要她了吗？”
“这件事情该怎么解释呢？当时我跟你妈妈商量的时候，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想等你大一点了再跟你说的，既然你知道了，我跟你解释，也许你会明白。”
事实上，许依一和宋宁在此之前并没有考虑过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项瑜，对许依一而言，还有两年多她就会把许凌凌送回项家，在许凌凌上小学前，这孩子在外人看来是许凌凌还是项凌并不重要。
而对宋宁来说，现编现造对他来说是随手捏来的事儿。
“首先，没有人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那他是不是就连做父亲的资格都没有了？”宋宁得到项瑜的认可，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从小是你妈妈带大的，凌凌还那么小，如果把她交给你爸，你爸一个人没有法办照看那么小的孩子。”
“他可以让那个女人看孩子。”
“生凌凌的那个阿姨已经……”
“我说的不是聂莞尔，是现在住在他家的那个女的，我爸说是他的同事。”
“你爸家还住了个女的？”哦哟，这倒是宋宁没想到的：“她昨天晚上住在你爸家了？”
“昨天晚上没有，但是阳台上挂着女人的衣服。”
“哦，那还是有点分寸感的。”
“我跟那个女的吵了一架，我爸把那女的送走了。”
“吵……架？为什么吵架，她欺负你了？”
“她欺负我妈妈，她说我爸妈离婚是因为我妈出轨，我就骂她，明明就是我爸先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为什么说是我妈妈出轨？”
“你跟那个阿姨说了你爸跟聂莞尔的事情？”
“这没说，我妈让我跟谁也别说，我就只骂了她妈才出轨她全家都出轨。”
“骂得好，也没带脏字。”宋宁心里竖竖大拇指。
看来，项凯昊并没有看在十几年的夫妻情份上，而把这件事情办得漂亮一些。
许依一签的那一纸声明，还是把许依一钉在了婚内出轨的人设上，而许依一这么做的目的却是为了让项凯昊保持他原有的人设。
“我爸说他跟那个女人不会再生孩子，让他们结婚，把凌凌送回去给我爸，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留在我们家呢？”
“你不喜欢凌凌留在我们家吗？”宋宁也没想到，就连平时对许凌凌照顾有加的项瑜也会是这样的想法——这个家里，许依一母子俩的心里是容不下许凌凌的。
许凌凌的身份——聂莞尔和项凯昊在许依一的婚姻内出轨生下的女儿，最有资格恨许凌凌的人就是项瑜，他亲眼看着聂莞尔是怎么欺负他妈妈的，他怎么可能会打心底喜欢许凌凌。
让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他的妈妈怎么会接受这个女孩生活在他们家，还让她随了妈妈的姓？
“她说到底还是聂莞尔的女儿，她可以去我爸家或者去临安，为什么非要留在我们家呢？我不明白我妈妈是怎么想的，我妈妈不应该恨她，恨她妈妈吗？”
“凌凌没有办法选择谁来做她的妈妈，她也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应该享受到每个孩子同等的待遇。”
“那我呢？”项瑜红了眼眶。
“？”
“我妈妈本来就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妈。”项瑜嘤嘤地哭出声来，这两天在项凯昊面前受的委屈，在宋宁的面前一并发泄出来。
这，也是宋宁一直逃避的问题。
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聂莞尔对许依一的伤害有多深，尽管他对许依一的爱与许凌凌无关，但他还是把许凌凌的事情压在了许依一的身上。
那项瑜呢？
许依一也许会为了他一步一步地退让，可项瑜又凭什么接受一个拆散了他家的孩子，让他失去了父爱，还要分享他的妈妈的妹妹呢？
这是宋宁还没来得及顾及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