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不如面子最大。逢吉可耻地屈服了。当然,在点头之前,他坚持澄清一件事:“是窃,不是偷。我们狐仙家的事,能叫偷吗?”
温娇:……这台词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为了款待这位走马上任的新晋侍卫,温娇特地让万花楼小厨房的头号厨娘沈大娘亲自动手,宰了好几只鸡,烹炸煮煎蒸,使尽一身本事,做了一桌喷香的全鸡宴。
狐王逢吉的眼睛果然都看直了,一面忍着吞口水的冲动,一面还要跟温娇客气:“如此盛情款待,叫本狐王怎么好意思?”
“能让客人尽欢,方为待客之道。”温娇同样客气道。
“你们先唠着我先开吃了!”火灵儿比逢吉还忍不得,见这条狐狸硬要磨蹭着和温娇说套话,水晶狮子才没这么磨叽,撇下这么一句就开始狼吞虎咽。
逢吉见她只一扒拉,那葱油鸡就没了半碟,再一扒拉,那香菇滑鸡又没了半碟。整条狐狸登时不好了。要不是顾虑着火灵儿也是温娇豢养的,打狮子还要看主人,怕不是早就一法术拍过去,好让火灵儿闭嘴了。
温娇见他脸还勉强维持着朝向她的角度,眼角余光却不住往菜肴上溜,显然一颗心早就飞到了一桌子的鸡上去,心下暗笑:“果然狐狸都是爱吃鸡的。”
当下也不耽误他吃饭,爽快开口:“菜凉了难免有损口感,公子先动筷,我们边吃边说也不迟。”
一桌子的鸡,本狐王来啦!
逢吉的筷子当即欢快的探向碗碟,动作之快,竟留下无数道残影,誓要赶在一桌子美味被那不识相的母狮子扒拉光之前多抢上几口。一时间,只听动筷子之声不绝于耳,乍一听,那点点声响竟连成繁密的长长一线,令侍奉的丫鬟们目瞪口呆。
就当逢吉铆足了劲要和火灵儿抢食之际,只听火灵儿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吃得两颊红扑扑的,筷子一搁,陶醉地吐出两个字:“饱啦。”说罢一扭身,变回了原形,被明心轻车熟路地捧起,放进了温娇的妆匣。
逢吉看了看桌上大半未动的菜肴,再看看丫鬟们忍俊不禁的神情,整只狐狸的表情陷入一片空白。片刻后,缓缓低下头去,差点没把脑袋埋进饭碗里。
原来这母狮子胃口这般窄,那她吃那么急做甚?害得本狐王也跟着斯文扫地!
温娇憋着笑:“看来今儿的菜着实合了你们的胃口,素心,回头拿两贯钱给厨房的沈大娘,就说是我赏的。另外,给江流儿的素斋也让她多用些心。”
“小姐放心吧,孙少爷的吃食厨房哪里敢怠慢。我每回去提膳时都盯着呢,沈大娘特意用了口平时不用的灶眼,锅碗瓢盆清一色都用的新的,可是干净了。”柳翠听见,高声道。
温娇点头:“他大约爱喝点葡萄酒,别忘了给他送一壶过去。”
“令郎现在府里修行?”逢吉问,这回他的动筷速度非常之正常,吃相斯文极了,仿佛适才那个和火灵儿抢食的人不是他一般。
逢吉对玄奘的印象颇佳,毕竟被自家主人狂喷好几声秃驴而能不撸袖子抽人的人,总是修养奇佳的。
“这倒不是,他一向在净业寺挂单。那日从花萼争辉楼送我回来,被家母留下来盘桓几日,明天就要回寺里的。”温娇道。
玄奘这阵子在相府里呆得不说是度日如年,也是如坐针毡。殷开山、殷夫人轮流带着他吃吃喝喝,几天下来白胖了好大一圈。殷元见状,又要带他去校场。
殷元是殷开山夫妇中年所生,只比玄奘大四岁,与玄奘名为甥舅,实则看他如弟弟一般。嫌他太斯文,就带他练摔跤、射箭、骑马,还怂恿他还俗。
玄奘本就累得苦不堪言,闻言顿时被吓得连连拒绝,闹着要回净业寺。殷开山夫妇好说歹说,怎么劝也无用,只得商量好明日送他回净业寺。
温娇只待招待好逢吉,就要打点送玄奘回去的东西。殷温娇生前留有一只小箱子,里面净是些拨浪鼓、虎头鞋、虎头帽、小肚兜、瓷娃娃等小孩子用的东西,皆是她估量着儿子的年纪和喜好,瞒着刘洪悄悄攒下来的。
温娇准备把这只箱子送给玄奘。这是殷温娇十五年来的思念,虽然后者大概已过了奈何桥。
第二天,玄奘离开了。他拒绝了外祖父一家准备的锦绣僧服、金玉食器、香木佛珠,只带走了殷温娇的那只小箱子。送他回净业寺的车夫回来时,说他的眼睛都哭肿了。
世事啊,总是如此意难平。
接下来的几天,温娇都在鸡飞狗跳中度过。事实证明,逢吉很好,可他那只名叫袁天罡的挂件实在麻烦。在成功拐到逢吉当护卫的第三天,温娇就接到了第三波来自被派去璇玑馆的丫鬟们的集体辞职申请。
“这回是竹林的叶子没打扫干净漏了三片,还是食盒的餐具没洗干净有残留的菜味,屋檐下的燕子落了两点鸟粪没有及时清理,棋盘旁擦手的干净手巾只准备了两条?”温娇头疼扶额。
作为挑选丫鬟给袁天罡的负责人,明心也麻木了:“这回说是嫌她们聚在一块扫叶子,半天不走,气味太重,弄杂了竹林的清气。”
“他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温娇不禁问。
一旁的逢吉闻言捂脸:“本狐王也好奇这点好久了。”
明心开始发愁:“还得继续找人,袁令这挑剔劲已经传开了,上回这十个人就凑得很不容易,这回又要从头开始。又勤快,又麻利,又爱干净,又好脾气的丫鬟,哪有那么好找的。”
温娇被她这幽怨的口气激得一激灵,满心愧疚地想了会儿,把心一横,问逢吉:“袁令他有择席的习惯不?”
逢吉愣了愣:“有。特别是最近,因为给圣上推算吉穴方位,他不眠不休熬了整整十天,活活把身子熬坏了,周围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失眠半夜。夫人问这个做甚?”
温娇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地道:“你别问,再问,我便真要打退堂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