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一定会好奇,这些眼线怎么这般听话?”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元天齐心中的不相信,不由冷笑道:“方才本宫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些人都是自幼被选中,能够被选中的人家必然也是知根知底的,换句话说,他们的家人自然全部都掌控在我母后手中,有了这一层的掣肘,他们还敢不听话吗?”。
听到这里,阿栋的眼角流下了一丝银光,虽然主子对自己极好,但他毕竟还有家人,况且他的大妹前几日才诞下了一个男孩儿。
瞧着满脸绝望的元天齐,素来傲娇的元天华心中觉得很是解气,不由得意地说道:“看在你死到临头的份上,本宫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偷取的兵符也是假的,真的在这儿”,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枚虎形的兵符,与丢在地上的那枚一模一样,难怪能够以假乱真。
“长姐,实在想不到,你竟防备臣弟到了这种地步”,元天齐落寞地说道,“好歹,臣弟也是母后一手带大的,如果不是出了大显的事情,死了十一弟,伤了三妹,恐怕母后不会这般对我”。
元天华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笑几声,道:“就算没有十一弟和三妹的伤亡,母后也绝对不会对你推心置腹,毕竟你的生母就是死在我母后的手上,这多少是有些犯忌讳的,不是么?”。
她缓缓地走到桌前坐下,又道:“当初你的生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居然敢离间帝后情分。哼,不过是一只蝼蚁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一只凤凰了。实话说了吧,你的生母是本宫派人毒杀的,斩草必要除根,本宫并不赞成留你一命,可偏偏母后觉得你虽是庶出,好歹还是个皇子的身份,如今没有了母族的庇护,就只能死心塌地得依附于她,将来说不定还可以帮衬十一弟,成为他的助力”。
原来,母亲竟是被楼红叶和元天华母女俩合谋害死的,元天齐惊怒交加,悲从中来,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向元天华冲了过去,忽然眼前银芒一闪,元天齐竟诡异地看到自己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扑,眼睛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噗通”一声滚落在地。
“真是一颗大好的头颅”,元天华看着地上还在滴溜溜转的脑袋,冷声说道:“后日起事,就当拿你祭旗了,我的九弟”。
洋洋得意的她并没有发现,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角落里的那颗头颅竟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帐外身影一闪,方才那个黑衣斗篷人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无头尸身,微微皱了一下眉,道:“长公主殿下,那日燕朝歌与这厮暗中密谋了许久,你居然问都不问就把他杀了,未免有些草率了”。
元天华不以为意地用丝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言道:“请尊使放心,那张被偷走的行军布阵图是假的,也就元天齐这个蠢货相信罢了。这燕朝歌再怎么机智百出,按照错误的情报行事,又如何能成?还请转告门主,一旦事成,还请他老人家出手相助,本宫一定要将北陵夺回来,一定要将燕朝歌千刀万剐,方才解本宫心头之恨”。
北陵被灭,虽说有燕举的筹谋在前,又已身死,而真正将庆都帝绞杀之人,则是如今大晋的光义帝燕朝歌,楼红叶见夫君罹难之后,便跳楼自尽了。客观地说,燕朝歌的的确确是元天华不共戴天的仇人。
黑衣人闻言,点了点头,道:“只要你突袭成功,门主大人必定会让殿下如愿以偿的”。
看着手里的密信,王襄平日里胆小怯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大仇得报,就在眼前。
此时,站在一旁的老仆却抹起了眼泪,哽咽道:“五公子,你要三思啊,一旦走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了”。
王襄惨笑几声,道:“当初,有谁给过邓氏满门一条生路?一百三十几条人命,满腹冤屈,蒙冤惨死,勤伯,我只是一缕残魂孤鬼,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言道:“勤伯,倘若我有不测,你将这封信送去给御政王萧简,凭着这封信的价值,可保王家不受株连”。
王襄,哦,不,邓襄,当初邓家突遭大难之时,多亏了王家出手相助,举全族之力护下了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倘若大事能成,他固然会加倍对王家好,若是败北,至少不能将王家牵扯进来,知恩图报的道理,邓襄还是懂的。
两日后的清晨,黑云压顶,天空中飘起了巴掌大的雪花,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刮得脸上生生作疼。
“贵妃娘娘,看这天气,好似要下大暴雪了,不如我等暂缓行事,如何?”,说话之人纳布部落的左翼王卡句,自从太子多赞暴亡之后,便由左翼王暂代族中一应政事。
“是啊,娘娘,左翼王言之有理,暴雪天对于作战十分不利,我们再另寻时机起事,如何?”,曲艿部落的大司业康稽也附和道。
元天华按捺住心中的怒火,面带微笑地说道:“在场的诸位皆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又世代定居于此,早已对冬日的寒风暴雪习以为常了。而大显的军将和士兵,多出身于气候温和的江南之地,又哪里比得上咱们?”,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本宫恰恰以为,这是天助我也,我西略男儿,必定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直捣黄龙”。
“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方同样也将被重创啊”,卡句有些心急地说道,他瞥了康稽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元天华这番操作可谓是一箭双雕,毕竟不是自个儿的臣民,心中自然不会心疼,虽说凭借气候条件,他们略胜一筹,可到底还是败了自家的实力,削弱了自己的家底。说到底,最后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元天华这个贱人。
元天华冷笑一声,道:“本宫与安插在大显军中的人已经约定好了今日起事,一旦错过,我军将痛失重要的盟友。况且,本宫得到消息,大晋突遭洪水,灾情惨重,燕朝歌那厮即将启程返回雍城,若是此次被他溜了,再想杀了他,绝非易事”。
“那是你北陵与燕朝歌的旧仇,与我西略各部何干?”,曲艿部落的另一位首领说道。
听了这话,元天华的脸色顿时阴冷怨毒,她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这是门主的意思,莫非诸位都忘记了毒发时的感受不成?”。
此言一出,四下顷刻寂静无声,就连卡句和康稽都低下了头。
元天华这才满意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吧”。
颍川十六州的地势呈南北长,东西短,巡防的阵线也比较长,陈岩率领的黑虎军驻守最北端的天星,钟青阳的荣成军在中段的业莒巡守,而王襄的雍西军则守着最南边的安谷。其中,黑虎军驻守之地,距离大显中部最大的城镇溯阳城,也不过三百里。若是再往东北五百里,便到了渭城的管辖范围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积雪就没过了脚背,在地上留下一长串的脚印,而后又被新的雪花所掩埋,再也看不出痕迹。
趁着大雪的掩护,天不亮,元天华便率领西略各部落的大军出发了,小半天的时间,便来到王襄驻守的安谷,正如之前预料的一样,两军悄然会师,瞬间汇合成一支强大的队伍,直扑东北而去。
“贵妃娘娘,末将派人去打探了,钟将军果然听话,将蒙汗药下在了陈岩驻军的水井里,现在整个天星的将士都不省人事”,王襄笑着说道。
他手执马鞭,指向前方,言道:“咱们可以派出轻骑兵,趁势占领天星城,然后抄近路直取溯阳,便可杀大显一个措手不及”。
元天华掩口娇笑道:“将军别急,陈岩的黑虎军战力最强,虽说如今着了咱们的道,左右也是跑不了的,不如趁现在去业莒会一会咱们的盟友,钟青阳将军”。
“这么说,元天华真的去了业莒,而不是天星城”,沈月明斜倚着椅背,手里还抓了一把瓜子,“是的,主子”,说话之人是莲光楼的探子。
此举倒也符合元天华多疑猜忌的性子,她必定是信不过钟青阳的,万一钟青阳并没有对黑虎军下手,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两路大军特地在青黑色的铠甲外面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衣,在漫天风雪下,直扑业莒而来,因雪势越来越大,将大军的行踪遮盖得严严实实,就连颍州巡防的哨兵都未曾发觉,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对于这个效果而言,元天华极为满意。
“将军,我军探子在离城三十里开外发现了敌军”,一亲兵快步跑到钟青阳跟前说道,点了点头,钟青阳面色沉稳地说道:“沈侯爷在兵法上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了,虚虚实实,元天华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