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点头:“嗯,我知道,我会安慰他的。”
挂断了电话,云乔回家便开始收拾起一家四口的行李。
何熠出生后还没离开过东北,老爷子只见过重孙女,还没见过重孙子,这次……这次大约就是最后一面了,总要带过去让祖孙二人见一见。
秦林的办事速度很快,当晚就给云乔回了电话,说票已安排妥当,到时候拿着介绍信和身份证明到火车站和飞机场取票就行了。
于是,何霆钧和云乔便带着两个孩子,以最快的速度一同赶往沪城。
第二天出发,先是在东方红车站乘坐农铁,再在密山转火车,最后再在哈市转乘飞机。
一家四口经历一天一夜再加上一个白天,最终在第三天的傍晚落地沪城。
何霆钧所在的驻地地处祖国最东的边境,太阳升的早落得也早,六点钟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剩一缕绯色晚霞高高的挂在天边。
而夏天六点钟的沪城,太阳的余威依旧毒辣刺眼。
何建华在机场外接上云乔一家,将他们安排在医院附近的机关招待所住下。
“爷爷出事,奶奶的情绪很不好,我爸做主将奶奶接到了疗养院居住,现在家属院那边已经好几天没住人了,你们带着两个孩子在那边住着,买菜做饭什么的都不太方便,还是住招待所吧,楼下就有食堂,对面还有国营饭店,到点直接下楼吃饭就行。”
何建华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你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也得收拾收拾修整一下。明天一早我再带你们去医院。”
“好的,谢谢堂哥。”
何建华还有别的事忙,安顿好云乔一家后,很快便离开了。
经过两天一夜的奔波,两个孩子早已困倦不堪,一进房间,连晚饭都没吃就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招待所里没有风扇,窗户开着,但进来的都是热风,一点都不凉快,落下的蚊帐也将这点细微的清风遮挡的严严实实,没一会儿两个孩子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
何霆钧将毛巾打湿给两个孩子擦了擦身,尽可能的让他们睡着清爽一点。
云乔找招待所要了把蒲扇,坐在床边给两个孩子打扇。
何霆钧整理好行李,问云乔:“你现在饿不饿?是现在吃饭?还是让两个孩子睡一会儿,等他们睡醒咱们再一块去吃饭?”
“等他们睡醒吧。”云乔说到:“我现在晕机的劲儿还没过去呢,没什么胃口。”
“那就等一会儿。”何霆钧站起身:“你在招待所陪着孩子们,我出去一趟,一个小时左右回来。”
“你去医院吗?”云乔问他。
何建华安排她们住的这个机关招待所跟老爷子住的医院距离不远,只相隔了一条街。
何霆钧‘嗯’了一声。
云乔问道:“你知道爷爷的病房号吗?表哥跟你说了没有。”
“说了。”何霆钧说道:“我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何霆钧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可以说,对比起父母,爷爷奶奶才是对他更重要的人。
他已经来到了沪城,今天如果不去医院看一眼,他没办法安然的度过这一夜。
云乔能理解何霆钧的心情,柔声道:“好,你自己先去吧,明天我和孩子们再陪着你一块去。”
何霆钧便出了门,朝着医院走去。
夏天的下午七点钟,天边的太阳才刚落山,天空仍旧是亮堂堂的,距离真正的天黑至少还得一个小时。
正值下班的时间点,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多,走路的,骑自行车的,还有来回的公交车,汽车的鸣笛声,自行车的车铃声和人们交谈说话的噪声,组合交织在一起的声音在何霆钧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心里很烦很乱,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到了医院,他问过护士后,成功找到了爷爷的病房,但真的到了病房门口,他又没有勇气进去了。
他怕推门进去之后的场景他接受不了,站在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将门推开。
老爷子是为国家做过重大贡献的高级干部,住在医院特殊的单人病房,病房里配备了呼吸机以及抢救的设备,方便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及时抢救。
二老的保姆宋大姐也在病房,她穿着护工的衣服,脸上戴着口罩,头发全部包在了头上的帽子里。
她正弯着腰给老人按摩腿部,以免长时间的卧床导致肌肉萎缩亦或是血栓。
她也知道自己这番辛苦的忙活可能只是多余的动作,毕竟老人连呼吸都困难,没了氧气瓶甚至能把自己憋死,这辈子大概率不会再清醒过来。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二老都是那样好的人。相处十多年的感情,再是雇来的保姆,也相处出来感情了。
便是再渺茫的希望,她也期盼着能有希望成真的那一天。
她含着泪给老人按摩双腿,听见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回头看见何霆钧,连忙吸了吸鼻子,仰头将眼泪憋回去。
“霆钧,你来了。”
何霆钧‘嗯’了一声,往前走进几步,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爷爷。
老人的鼻子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黯淡发黄,他紧闭着眼睛,胸腔平静的甚至看不出明显的起伏,整个人就这样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
何霆钧眼见着这一幕,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