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橘必须要像引梦貘人手中的垂摆一般,用不着痕迹的动作与表情悄然激发对手的胜负欲望。等到维奥做出决定一掷千金之时,自己已然深陷局中,以至于顺应对手的心愿行动而不自知。
“不过从现场的直播看来,越橘天王只是一直面无表情保持平静而已,直到发动机关,让赌桌上的赌注翻倍加码,才开始变得嚣张起来。”娜姿如实说出自己的感想。
“这才是赌局之中的精彩之处啊!”
这回插嘴的是斗子,对于演技和戏剧性转折,她这个自称导演的家伙才是羽栖邸中最有发言权的存在。
“人类的面部有着四十多块肌肉,可以组合出1万多种表情,其中3000种具有情感意义。就算是简单的面无表情,也有几十种大相径庭的分类,眼角低垂还是上翘,呼吸急促还是悠长,双眉放置于何种位置,脸颊的紧张程度——如何用表情掩盖自己的情感,如何让自己希望表现的情感通过表情传达给观众,这其中可大有文章!”
“哦?”娜姿双眼一亮,投向斗子的目光转而开始变得尊敬起来,而斗子则像只正在炫耀贝壳的水水獭一样昂首挺胸,嘴上说个不停。
“赌注加码之后的态度转变,更是所有表演之中的点睛之笔。想想看,越橘在赌局之中演绎的人物设定是什么样的?是一个唯利是图、双腿劈叉在联盟和教团两边的投机分子。这个角色的根本需求既不是赢得赌局,也不是击败对手,而是把维奥赶下赌桌,顺利度过审查,让自己的皇家合众号继续寄生在等离子团这个庞然大物身上,成为供其自由享受赌博的法外之地。”
唯独对电影无所不知的少女充满气势地说道——
“正因此,他必须要在赌注翻倍的情况下表演出百分之两百的气势,一个人真正游刃有余的时候是不可能嚣张到这种地步,维奥会下意识地看出越橘的虚张声势。而经过了先前越橘那些面无表情的暗示,他会在潜意识中排除越橘其实有所依仗的可能性,由此——自负地在牌局中倾尽所有。”
最后,少女宛如使用「惊吓」招式,啪地一声把手拍在身前的桌面上。吓得在接待室外偷偷围观的三只初学者精灵把小脑袋缩回门后。
“确实,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总之越橘天王出色地完成了这一阶段的任务。”
雨果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事实上,赌场中的所有机制都是为了让人丧失理性而存在的。从浮夸的装潢配色、到无处不在的含酒精饮料、再到服务员们露出度极高的制服——要说心理层次的博弈,从维奥重新踏入赌场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输掉了大半。”
“真是比超能力精灵的「催眠术」还要可怕呢。”超能力馆主感叹道。
“和会引起强制入睡的宝可梦招式不同,人类的‘催眠’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无法让体验者去做自己原本反对的事情。而维奥之所以会落入心理暗示的陷阱,是因为这些陷阱本来就是为了他而创造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连雨果都不禁为这位素未谋面的贤者可怜起来。仅仅是因为三十年前有过一段纵横赌场的潇洒岁月,就因此被埋伏在黑暗海沟中的“巨牙鲨”给盯上了。
不过,把七贤者的过往履历当作弱点,还偏偏选择对方最为自负的领域下手,借此机会把等离子团整体拖入泥潭,真是别出心裁的诡计呢。
只差一点,那个超级赌徒就能单枪匹马地摧毁盘踞合众地区多年的恶质宗教。若能与宝可梦联盟完美配合,将之一口气连根拔起也说不定……
真是功亏一篑。
“好了,那么还剩下最后一道障碍,我猜应该是在赌局中赢得胜利的必胜手段吧?”
关于赌局的复盘来到了最后阶段,栗色头发的助手小姐迫不及待地问道。
出人意料地,雨果却大摇起头来:“虽然有些抱歉,不过我无法得出具体的结论。”
不仅是提问的碧蓝,就连斗子和娜姿都意外地瞪大眼睛。
“虽然皇家合众号上的双龙赌局有过现场直播,但直到现在,还不曾有过影像资料流出在外。光凭现在的线索,我无法像推测轮盘赌的机关一样,毫无偏差的命中真相。”
侦探有些惋惜地陷入沉默,啜饮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
“也对呢。”娜姿蹙眉,“我这边什么现场资料都没有带过来,光凭语言描述,就想揭穿越橘天王精心设计的诡计,确实是我太过天真了。”
“咦,你说什么?”面露讶然之色的反而是雨果,“我可没说过我没办法揭穿诡计啊。”
两道困惑的目光彼此对视,双方都不知道对面正在疑惑什么。
“雨果的意思是。”碧蓝打破尴尬,为自家上司解释起来——
“推理并不会随着已知条件的减少而无以为继,相反,会因为无法收敛而无限制地衍生。用人话来讲,就是在现有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可以用来达成目的的手段太多,以至于无法判明是其中的哪一种啦。”
“啊?”娜姿依然一头雾水。
“确实,正如碧蓝所说的那样。”
经过助手的提醒,雨果反应过来了,对娜姿重新解释——
“在双龙扑克中,取得百战百胜这种简单的奇迹实在过于轻而易举,有无数种策略可供使用,所以我无法断定越橘到底采用了其中的哪种。”
双龙扑克是一项同时考验玩家下注与猜牌技巧的游戏,想要在其中获胜,其实很简单——永远在自己的牌型优于对手的情况下大量下注;在反之的情况下果断弃权——只要反复地重复这样的操作,并且一次也不曾猜错,玩家就能赢得赌桌上的全部筹码,并取得胜利。
“也就是说,只要越橘使用某种能看穿牌桌上所有盖牌的手法,就能轻而易举地操控牌局,获得最终的胜利。”
“简单?轻而易举?”娜姿满脸不解。
“赌具和裁判全是由等离子团那边提供的,现场也有着全无死角的直播监视,不管是预知未来、隔空取物的超能力,还是穿墙通灵的幽灵能力,全都被对方严防死守。你告诉我该如何跨越这些障碍,在号称赌场传奇的维奥面前看穿盖牌的点数啊。”
“正如我所说的。”白外套侦探面不改色。
“这种程度的奇迹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