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同样也不会给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平民百姓,以及对地下世界涉猎不深的训练家们起外号。因为这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一种认同,只有完全踏入黑暗世界,相互赌上生命与前程的对手,才值得拥有这种特殊的称呼。
正在和雨果通话的这位情报员君莎,她的绰号则是『退行催眠』。意思是再怎么穷凶极恶的犯人,只要被押解到这位君莎面前,经过一番审讯之后,都会像着了魔一样,在言语上退化成牙牙学语的幼儿状态。
而要说这位『退行催眠』最不擅长对付的受审者,就莫过于垂垂老矣的年迈者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审讯真的能倒退心理年龄的缘故,就算她对老人施展所谓的“时光魔法”,在成功套出对方的秘密之前,他们往往还会经历一段异常亢奋的“青年”时期。这个副作用实在是给在森之洋馆中的调查平添了许多难度。
“先不说情报局长的话题,在神奥地区,比总部还要完善的监狱应该屈指可数吧。”
雨果抬起手指,再次用虚弱的声音向君莎提醒道。
“岂止是屈指可数。”君莎立刻正色回答。
“要说防卫比联盟总部更加森严的监狱,在神奥地区当然有且只有一座——那就是位于神奥地区最北端,利用高山天险与地热能源构筑出的终极堡垒,位于严酷山中段的火山监狱。只有那些最可怕的危险分子与越狱惯犯才会被关押在那里。在那座会散发出严酷热量,连飞行宝可梦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监狱附近,犯人们就算摆脱狱警、跨越千难万险来到了监狱外部,除了跳崖之外,也依然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那座山峰。”
看来在那里能看见不少老朋友呢……如果雨果这时状态正常,一定会一边打着响指,一边如此随口调侃。
然而如今的侦探精力有限,便没有岔开话题,直接点破了谜题的核心——
“冥王他们,期望在转移到火山监狱之后,促成严酷山的火山爆发,借此机会越狱逃生。”
语气虚弱,但话语中的自信毫无犹疑。
“这……这可能吗?”
虽然在之前雨果提到监狱的一瞬间,君莎脑海里也闪过了类似的念头,但如此想法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以至于在产生的瞬间,便被这位调查员抛出脑外。
“如果是平时,我会列举一大堆证据来提高这种结论的可信度,但现在我真的没有这种力气了,真想就这样躺下去一觉睡到傍晚啊,所以……咳咳……虽然以下全部都是我的猜测,但还是长话短说。”
午后犯困的雨果强打着精神,继续对君莎说道。
“在一百年前的神奥,有能力熔铸出森之洋馆地下钢铁的宝可梦只有一种,那就是栖息在严酷山火山口附近的席多蓝恩。而根据神奥地区过去探险者们的传说,在席多蓝恩的栖息地中心,存在着一大块古老的火山镇石,至少已经有百年的历史,我怀疑那东西和封印顽皮雷弹的装置具有相同的性质。”
“啊,那块石头很有名的。难道也是森之洋馆建造者留下来的?”君莎惊呼。
“如果是的话,那么那块石头下面,就封印着一只来自一百年前的席多蓝恩。而要是让这只火山之王陷入暴走,就很有可能引动火山爆发……咳咳咳咳……”
趁着侦探的话语被压抑不住的咳嗽再次打断,君莎见缝插针地询问——
“可是,就算银河团的残党被转移到了严酷山附近的火山监狱里,他们又该怎么在狱中,让那只被封印的席多蓝恩陷入暴走呢?难道银河团在崩溃之前,还留下了什么后手不成?”
“狗急跳墙罢了。”
侦探简略地说道,用尽全力般地摇了摇头。
号称『退行催眠』的君莎小姐,甚至可以从侦探的表情中阅读出被他省略的说明内容——
远程引爆森之洋馆,再借此机会远程引爆严酷山,进而破坏火山监狱,让刚刚被转移到那里的干部们越狱逃生……如果这也算是一种后手的话,银河团的这班家伙也未免太喜欢走钢丝了。
一个组织的行事风格必然会受到那个组织头目的深刻影响,作为赤日那个严谨到极致的恶魔的手下,那些干部们若非万般无奈,绝不可能谋划出这样,像骨牌效应般一环一环勉强相扣的离谱诡计。而既然已经被逼到了这种份上,就说明那些狱中的银河团残党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嗯……这种完全任何不留后手、不成功便成仁的自负,从某种意义上同样也是那个野心家意志的体现呢……
“说起来,银河团对神话学的钻研其实并不比我的姐姐少。”
雨果突然说道,打断了君莎的想象。
“因此,或许冥王早在被捕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竹兰在森之洋馆里得出的结论也说不定。若是如此,在他看来,顽皮雷弹的重见天日必然会直接导致席多蓝恩的解封。因为不同于顽皮雷弹的被动封印,原本属于森之洋馆主人的席多蓝恩极有可能是主动在严酷火山中陷入了沉睡——那么,这种沉睡的目的是什么呢?”
“沉睡一百年……嘶,难道它之所以沉睡是为了等待创世神明的降临吗?还是说是为了等待过去那位训练师的后人或者继承者?”
在森之洋馆听过神奥冠军的神话学演讲的君莎,立刻猜测到了这种可能性。
“咳咳……虽然我并不喜欢神明这种说法,但为了我的午睡时间,我们姑且还是同时接受这两种可能性吧。所以,一旦让这只席多蓝恩感受到顽皮雷弹重新活动的气息——尤其是将携带顽皮雷弹气息的物品带到它身边之后,这位火山之王就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过去在森之洋馆的作为取得了某种成效。”
“对……可能是神降临了,拯救了顽皮雷弹;也可能是洋馆建造者有了继承者,后者拿着信物找到了它……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很有可能引动席多蓝恩自行解封!而带来顽皮雷弹信物的那人,只需要接着对着席多蓝恩教唆一番,便能够驱动后者,引发足以摧毁火山监狱的火山爆发!”
君莎兴奋地总结道。
“不过,那个协助银河团找来信物的人会是谁呢?”
雨果没有直接回答君莎的问题,反而对她问道——
“算起来已经过了将近三年了。银河团内,那些罪行最轻的成员应该开始刑满释放了吧?”
君莎想了想,点头说:“是的。算上出监教育以及后续社区矫正的时间,已经陆陆续续有二十名左右罪行轻微且态度良好的银河团成员回归了社会。你认为,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操纵了那只洛托姆,最终引发了森之洋馆的爆炸,并意图借此唤醒席多蓝恩吗?还是说,你认为是这些人把监狱里的某些密码或指令,带到了外部世界?”
“正相反……咳咳咳咳,是有人通过这层管道,把信息从外界带进了监狱里。”雨果道。
君莎皱眉:“考虑到一些出监教育中心有在出狱前和过去狱友分享改造心得的传统,如果有人成心想利用这点的话,捎带进一两句话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但就算那样,终究也只有说一两句话的机会而已,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有人从外界传进了这样一则信息——告诉冥王,梅丹已经搬进了森之洋馆。而这句简短的话语,在两年之中,经过监狱内部的层层转达,终于在不久前传到了终点站,也就是冥王的耳朵里。”
“啊,所以我才会在那个时候听到冥王的招供吗?”
君莎瞪大镜片后的红褐色眼眸——
“但他又该怎么具体操纵森之洋馆爆炸的时间?冥王应该完全没办法和洛托姆取得联系啊。”
“不需要操纵,这只是个巧合。”雨果用虚弱的声音毫不犹豫道。
“既然洛托姆对海登医药的误会是冥王特意埋下的,那么冥王必然知道,在他得到情报的这个时间点,距离森之洋馆的爆炸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在这个关键时刻,只要让你们情报机关对那座洋馆提起最基本的注意,等那边真的发生爆炸之后,不管有没有人在事故中身亡,你们都会对监狱中的冥王等人投入十二分的关注……如此,监狱转移一事就很有可能被提上日程。”
“嗯,毕竟是那位『被害妄想』长官。处处小心谨慎的她,要是发现了犯人存在疑似能和外界沟通的手段,真的非常有可能这么做。该不会是长官一直巧妙隐藏起来的性格和外号,在审讯中被冥王觉察到了,因此他才决定了这样的计策吧?”
不论有没有觉察,这个计划早在银河团倒台的同时就已经布下,所以就算你们的上司性格完全不谨慎,大手大脚豪放不羁,冥王同样也会在这个时候向你提及森之洋馆——正在与感冒病毒和困意做斗争的雨果并没有发出声音,但君莎还是从他不赞同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反驳。
“这样算下来的话,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君莎抬了抬眼镜,认真地看向眼皮逐渐合拢的侦探,提高了声量——
“那个把森之洋馆现况传进监狱的犯人究竟是谁?虽然我们可以在这些年监狱的接待记录,以及近期购买通往严酷山车票的名单里排查对方的身份,不过目前时间紧迫,还是希望雨果侦探你能提供一个具体的名字作为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
雨果半闭着双眼,流行性感冒病毒正在他的身体里和免疫系统激烈对抗。
咳嗽、头疼、盗汗、嗜睡、肌肉酸痛,明明只是一两天就能恢复如初的小灾小病,但是在熬过去之前,就是这样难受。
此时此刻,侦探就连翻身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但听到君莎的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