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放在普通人身上都不算太漫长的年份,对于灵师更是不值一提。
可就是这不值一提的五年,成为囚困我一生的梦魇,对孤独的极端恐惧催生出更大的孤独,除了将我从渊红带出的他之外,再容不下其他。
害怕被抛弃害怕回到那段过去被刻进骨子里,以至于向人吐露都成为一件不堪的事情,尤其是对满心满眼喜欢的他,一切的灰暗惧意都无从言说。
在他面前我装得太好,好到日渐长大的自己都忘记。
落在她的眼中便是他拯救了我。
所以在看清我的“变化”后,她不遗余力地鼓励我追逐救赎我的背影,哪怕未来遥遥无期。
他看不见、她看不见、我也看不见。
我对顾璃嫣的情感偏执过了头。
她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姐妹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她好,无可厚非,但这种想法不该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执念,嵌进我的生命中让我为之放弃自我。
对他也一样。
从穿越者写得话本子上,我看见了一个比苏静所说“恋爱脑”更适合我的词。
叫“缺爱”
因为幼时被置于过一个绝望孤独的环境,所以余生都在潜意识里抵触排斥那种环境。
从他身上感受到救赎与温暖,便将之视为生命的全部,逼迫自己成为他理想的模样。迫近之后又因为他的占有掌控勾起过往,于是在潜意识里百般诋毁这份爱意。进而导致他更加倾向把我推上“王者之路”。
深埋土壤里的种子,只要一点儿点儿的水分就可以破土而出……
徒有其表的空心建筑,又怎能阻拦这株参天大树?
一切无可回头我才猛然惊觉阴霾仍在。
待到将它从土壤中连根拔除……所有的,都回不去了。
他的过去促成了他的掌控欲,他的掌控欲又催生他的自负,他的自负又使得他不会信任所有人,包括被他亲手创造的我。
出于对创造物的责任与期许,他付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情怜爱。
自上而下,强硬又蛮不讲理。
他的深情是对我的“存在”,他的冷漠是对“我”的存在。
禁忌之地里,我朝着画卷干尸丢出一把火,站在一旁看着火苗蔓延,烧得通红一片,好似灿灿晚霞,随后灰烬层层落下,一幅幅画着我画像的卷轴逐渐枯萎。
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解脱了。
倒下的时候,眼前没有出现所谓的走马灯,停在脑海里的问题只是“我到底要不要起来?”
站起来当光鲜亮丽的仪安尊者,还是……就此结束?
我努力回想着,从苏静想到裴月长,再从裴月长想到戴慕晴与她,想来想去,竟是想不出来仪安尊者存在的必要性。
若我是醉心权力名利地位之人,这条路当真是好极了。
他给的王冠太重,将我压在这张不属于我的王座上,迫使我进入他的视角,看见了“我”过去的闹剧。
明明性格脾气相差甚远,却总能从裴月长身上瞧见被我亲手否决的曾经。
我用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再留下来吧,再留下来观察一会儿吧,没准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再多想想吧,仔细想想是不可能的啊,他对你多绝情呐……
再等等吧,没准时间会给出不同的答案呢?
将裴月长从荒谬的君主上拉回来时,我学着他可能的模样与口吻,问裴月长问题。
他没有言语回答,但给出的答案和过去的我如出一辙。
最终,我没能说服我自己。
五百余年的关注思考都通向一个我不能接受的答案,而他的那张字条成为将一切拍案定板的证据。
我第一次,如此厌恶“顾仪安”这个身份,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卑自怜自以为是的自己……
对不起,游子卿。
但,我也没办法让自己原谅你。
你所设想的两条路啊,每一条都糟糕至极,我的脾气坐不稳这张王座,而你的无情也会掐灭我的痴迷。
这一局,你我皆有错。
我不愿再将错就错下去。
左右……“顾仪安”就是不该存活于世的生灵。
让“顾仪安”成为一个遥远的名词,让“仪安尊者”这一虚名成为一个符号,停留在此时此刻。
未尝不是一种成全。
抱歉啊苏静……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我想逃离“顾仪安”,去做前路未定的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