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江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李陌藩叹了口气,“你之前坦言这场仗,必然会是先死龙象军,再死流民骑军,除了阻滞黄宋濮南下步伐,还能以此来练兵,两不耽误,以免在最后一场战事里,那些流州雏儿拖龙象军的后腿。可是给那小子一折腾,后死是后死了,可死得也太多了些,到头来损失了整整七千骑。寇江淮,你接下来怎么办?你只有这么点兵马,行不行?”
徐龙象突然说道:“拨出七千龙象骑给寇将军。”
寇江淮摇头道:“不用。”
徐龙象沉声道:“七千骑划给你后,不用还。”
寇江淮笑了笑,说了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言语,“如果是在广陵道,别说划拨给我七千人,七万人我也收,而且打死不还。但是在这里,就算了。”
徐龙象想不通,也就懒得想了。
李陌藩会心一笑。
这位流州将军眯起眼,“我寇江淮有那流民出身的三千骑,足够了。”
李陌藩问道:“那小子怎么处置?我估摸着要是据实禀报给都护府,够呛啊!”
寇江淮淡然道:“纸包不住火的,真要想让乞伏陇关活命的话,就只能据实禀报上去。”
徐龙象犹豫了一下,“我跟我哥说一声?”
寇江淮摇头道:“没意义。”
徐龙象默然。
在流州三千骑那里,有个年轻武将,独自坐在一匹战马的马蹄旁边,低着头,不敢让人看到他的满脸泪水。
八千流州骑,愿死者八千。
因为他,袍泽战死五千人!
————
在流州边军返回驻地后,各处营帐都气氛凝重。
两封八百里加急兵文,从怀阳关都护府和拒北城将军藩邸一前一后到达流州青苍城。
寇江淮拿着两封各自加盖有“北凉都护”“北凉王”的兵文,来到三千骑流州骑军驻地,校武场上,寇江淮大步走上高台,朗声道:“流州骑军都尉乞伏陇关,出列!”
年轻武将出列站定,脸色平静。
就像是战场之上,视死如归。
寇江淮面无表情摊开一封兵文,缓缓念道:“流州校尉乞伏陇关,贪功冒进,致使流州五千骑战死,斩立决!北凉都护,褚禄山!”
三千流州骑卒人人流露出不忍神色,满脸悲愤。
寇江淮纹丝不动,眼神冰冷,俯瞰整座校武场。
被宣判为斩立决的年轻武将却如释重负,红着眼睛,低头抱拳道:“乞伏陇关,领命!”
寇江淮嘴角扯了扯,突然笑问道:“北凉都护,在咱们北凉,官够大了吧?比骑军统帅和步军统帅还要大,两位北凉道副节度使更是远远不如,对不对?”
校武场上所有流民出身的骑卒都感到一头雾水,尤其是乞伏陇关。
寇江淮向前踏出一步,开始念第二封来自拒北城的兵文,“我徐家骑军自成立初期,哪怕营不足甲,不足刀,不足马,依旧是铁骑!”
“凉州骑军老营有六,幽州去年有骑军新营。”
读到这里,寇江淮略作停顿,“如今流州亦有铁骑成营!准许沙场竖营旗而战!”
寇江淮攥紧那封兵文,再次向前踏出一步,重重呼出一口气后,沉声道:“流州骑军新立一营,直撞营!乞伏陇关,由流州骑军都尉贬为直撞营伍长!”
“以伍长身份,统领此营!北凉王,徐凤年!”
寇江淮望向那名年轻武将,怒喝道:“乞伏陇关!领命!”
乞伏陇关挺直腰杆,微微颤声,竭力喊道:“乞伏陇关!敢不领命?!”
北凉军律,北凉铁骑,只要披甲在身,就算遇到大将军,从来不用跪!
寇江淮收起两封兵文,没来由想起了那场战事中年轻武将的那句无心之语。
这位流州将军一字一眼咬牙道:“流州铁骑!愿死者,随我死!”
校武场,三千声,愿死!<!-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