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消散那一瞬,前排众人看着一片茫茫尸鬼海,像被定住了身,不过片刻,像脆弱的花草被大雨侵袭,垂委甚至碎落,一个倒了撞到另一个,悉数推挤,最终瘫倒。
众人的视线一下平坦了不少,他们从方才那阵风里感受到,除了森森的阴寒外,还有几分忧愁,几分无助,好似在向谁求援。
全场无声片刻,随后是震天的欢呼。他们以为,是中途离场的白云飞手刃了化神谷主。
欢呼声唤回了蓝烝的神志,他当即御剑,朝崖边而去,几名自家贴身护卫匆匆跟上。远处的金冠玉、后一些的唐蝶语,都怔怔地看着蓝烝乘风疾行。
在化神谷崖下,聂芳捂着胸膛咳了好几口黑血出来。方才用力过猛,全身刺得生疼,像被火烧,像被针刺,可最难受的还是他的心。
他知晓自己没法再使一点鬼术了,还有些惋惜自己竟没就此暴体而亡,眼下简直生不如死。
聂芳大口喘气,喘了两口就憋住了,一用力就撕心裂肺,好似五脏六腑都碎了。他撑着地堪堪躺下,始终攥者九重箫,他想再看看蓝庭、白云飞与璃光,想再说一声对不起,可他连撑着眼皮都觉得吃力。
天光好刺眼。隅卯走了,妖域的结界散了,天空特别湛蓝,阳光特别温暖,脑儿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问一个人,一个总是冷着脸、心里却很温暖的人:带我去在水一方,好吗?
鼻腔与咽喉都积着血,他咳不出来了,浓浓的锈味满腔的跑,进出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眼皮越发沉重。他决定阖上双目,保存最后一丝气力。
他要留着最后一口气,对下一个来的人说一句对不起。是谁都好,只要是活生生的人。
他没等多久,他感觉左手边有几道身姿落下了,扬起了尘土与腥气,他却舍不得睁开眼睛了。
可是那一声困惑又错愕的叫唤,逼得他不顾疼痛也要扭头过去──
“……聂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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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芳好似死灰复燃,猛然抽气睁眼,急急将面门向左倒去,他看到了一张与其音相当困愕震惊的面容,与见了蓝庭和白云飞那时一样,他感觉好熟悉,又陌生得难以言喻。
那是他最熟悉的人,却是最陌生的神情。
他脑儿里冒出的不是那句对不起,而是:蓝烝,别那样看我好不?
他瞧见蓝烝的视线稍稍移了开来,还倒抽了一口气,惊愕的神情多了几分恐惧与仓皇,僵硬的双唇又张开了──
“……阿姐?云飞?”
这两声不解,点醒了聂芳,原本想说的话总算又想起了,可他看着蓝烝拖着步伐堪堪行来,不若平时那般雄风凛凛,如今看着似行尸走肉。
聂芳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许是方才扭头过猛,将仅存的气力都耗尽了,他还能睁着眼已是奇迹。
蓝烝前行一步,神情便沉凝一分,身后的门生无一跟上,手中剑持得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