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闷响,清脆的喀当声,显示出聂芳与破剑双双落地。陆宁心中一紧,四肢并用,边跑边爬了过去,他一个踉跄,跌在了聂芳身侧,他又急急爬了起来,捧起聂芳吐了满脸血的面门,仓皇失声道:“……聂芳!聂芳!”
连声音都在抖。聂芳猛地吸了口气,才吸到一半就被血呛得咳嗽,他抓住陆宁的腕部,粗粗喘了几口气,艰难地睁开双目,尽是血色一片,在满红之后他瞧见了陆宁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有趣,失笑一声,道:“陆宁……”
好疼。疼得好怪。怪得好疼。
陆宁沉声叫道:“你还笑得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聂芳又忍不住笑了,笑一下就咳一摊血,抖一下就扯得全身发疼,陆宁按着他低吼:“别笑!”
聂芳真的不笑了,他眯着眼努力想看清陆宁的脸,真狼狈。他想,自己在陆宁眼里肯定更狼狈吧,他老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一直往外流出,浸湿了他的衣服,尤其是左身。
聂芳的手堪堪滑落,摔回了身侧,他还想使劲,他想往腰上摸去,他想问洞箫还完好吗?可是没力气了。他只感觉到有什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陆宁面下的侧脸又红又模糊,然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对了,黑泽又如何了?
陆宁终于在一身凌乱中翻出了金冠玉给的药囊,还有那帖汤剂。
他脱下外衣,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身血红黑裳,黑裳褪去左半,他急匆匆将最后一壶水取来,倒了一些水在手上,以掌抹身清理。
陆宁全神贯注从药囊挑出有用的草药替聂芳敷上,心中虽急,手劲极轻。聂芳晕过去了,但在陆宁眼里看来更像是睡着而已。
怎么有人受这么重的伤呼吸还能这般平稳的?聂芳身上最重的便是胳膊上的箭伤,但凭方才那一击,内伤肯定不容小觑。
陆宁将外衣两袖撕去,缠在了聂芳的胳膊上。全身都是血,到底该不该擦?又拿什么擦?
陆宁想了想,叹了叹,终于还是连衬衣也褪去了,贴身衣物如今成了帕巾,细细将聂芳身上的血迹擦拭──擦拭不干净。
斑驳一片,但至少不会湿漉漉的。陆宁丢开湿红一片的衬衣,将外衣盖在了聂芳身上。
虽说是夏季,他却觉得寒凉万分,可骨子里又是热血沸腾的,特别难受。
“……小哥哥……”
一声细微软绵,又霎时攫住了陆宁的心绪,他脑儿发昏,捧着聂芳的脸凑耳去听,却始终只听得一句悠悠的“小哥哥”。
陆宁抬首向后一跌,垮着双肩,脑袋又热又胀,好似比起聂芳,他才更该是躺下的那个。他压着额角甩了甩脸,又低头看向聂芳,心中有万千思绪,有喜有恨有庆幸,他埋下了脸,压着血迹斑斑的双掌,就贴着聂芳纠结在一起的侧发,依旧听得一句“小哥哥”。
只趴了一会儿,陆宁开了水壶,虎口捏起聂芳的下颚,即便张了嘴,也没停止那声小哥哥。陆宁听得愣神,将壶口对上下唇,慢慢往里倒进所剩不多的水。
一口,他就给自己留了一口。当少得可怜的水滑过咽喉,陆宁想起了自家的温泉,就像那般炙热的温度滑过喉头,躁涩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