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与蛇歧八家作对的人,被灌水泥桩都算是美好的刑罚吧?凡是得罪过他们的,会被签发黑道的通缉令,在全日本的范围都没有容身之处,追捕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会把人挖出来鞭挞,让犯事者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路明非说,“你们猛鬼众做事只会比蛇歧八家更狠更毒辣更不计后果吧?”
“既然你很清楚……”樱井小暮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正是因为我很清楚,所以我比谁都明白,从我把这个心愿提出口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从我在你们极乐馆赢钱的那一刻起,你们绝对就会调查我,然后掌握我的身份。一旦你们"知道我是卡塞尔本部派来的专员,那么根本就不需要我想面见你们老板这个理由,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因为在你们的观念里,我和蛇歧八家是一伙的,是他们的人,蛇歧八家的人毫不遮掩地踏足到你们猛鬼众的地盘上,这已经可以视为对你们的挑衅,挑衅猛鬼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路明非俯在樱井小暮的耳畔说,“我说的没错吧,樱井小姐。”
在良久沉默的对峙后,樱井小暮说:“至少如果您不执意面见我们老板这个愿望的话,我确实没有想威胁您性命的意思。”
“是的,你们不会杀了我,可是把我关进地牢、严刑逼供、或者当作人质和蛇歧八家达成某种谈判,这种事你们做得出来,而且绝对会做。”路明非冷笑。
樱井小暮没有矢口否认,因为路明非说的完全正确,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相当了解黑帮的作派,分析得丝丝入扣。如果不知道他是从美国本部派来的专员,樱井小暮甚至会以为他从小就浸在日本的黑帮里长大,摸爬滚打了十几年。
“樱井小姐”路明非说,“我知道你们对我本身也没有恶意,我对你们也是,甚至我对你们的观感尤在蛇歧八家之上。”
“这是一句很没有信服力的话。”
“我知道以我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很虚伪,看起来怎么都像是想要脱身的托辞,但信不信由你。”路明非诚恳地说,“一面是饱暖思欲的人,一面是走投无路的鬼,我更能理解你们,因为谁都有被逼的到走投无路过……抱歉,我的时间不多了。”
“哦对了,樱井小姐你刚才说你们没有威胁我的性命的意外,我想你错了,你们大概还没有办法能威胁到我的性命。”
樱井小暮刚想斥责年轻人的不知天高地厚,呵斥声还未说出口,身后的年轻人忽然又有动作。
和室里那张精致的实木小几忽然被年轻人踢飞,速度之快简直如同一枚木制的炮弹,小几划过一道近乎笔直的轨迹把包围在门口的黑衣男人们撞得人仰马翻。
而路明非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到门口簇拥的黑衣人群里,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走廊里枪声大作,漆黑的弹孔留在昂贵的雕花木板和水晶墙壁上,黑衣人群嘈杂的叫喊声中时不时夹杂着惊天动地的哀嚎……
子弹不全是放空,也有打中几枚,但中弹的全都是自己人……被那个年轻的男人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他说得对,这些人根本没资格威胁到他的性命,和本部的王牌专员比起来,猛鬼众手下的喽啰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
樱井小暮盛怒着拨开海潮般黑衣的人群,她慌忙来到极乐馆的大厅,这里也被黑衣的男人们团团围住,这群野兽般的男人们团团搜索着那位年轻的不速之客的行踪,人没找到,但却把今夜的宾客们都吓个半死。
“小暮,这是在搞什么啊?玩的好好的眼见要赢钱怎么把我赌台都掀翻了?”
“你们极乐馆要搞拆迁?”
“你喝多啊?这很明显是在找东西对吧?小暮,什么东西丢了?黄金还是钻石?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叫警察?我姐夫是大阪府警政厅的副署长。”
“黑帮丢了东西,你找警察来?你才脑子都喝糊涂了吧?”
樱井小暮现在没功夫更没兴趣陪这些二逼的客人们虚与委蛇,她似乎猜测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去了哪里,她朝着人群深鞠一躬:“非常抱歉各位贵宾们,今夜极乐馆发生了一些非常的事件,影响到诸位的兴致,为了聊表歉意,诸位今夜在极乐馆的消费通通免单,输钱的客人们如数偿还赌金,赢钱的客人们筹码双倍兑换。”
匆匆的交待过后,不顾宾客们沸腾的喧呼声,樱井小暮刷卡再度踏进了大厅中央那架镶满金箔的电梯。
……
敞开的舷窗奢侈地把月光放进极乐馆的顶层,银白色的琉璃散落满地。
男人沐浴在素净的月光中,腰间挎刀。楼下沸腾的人声宛若沸水的蒸汽升腾上来,伴随着男人的欢呼和女人的尖叫,仿佛一场遮天的大潮。
“贪念的男人,虚荣的女人,醉人的醇酒,堕落的气息就像盛开的罂粟般……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啊,不是么?”男人轻笑着灌上一口烈酒,对着空无一人的和室轻声说。
可无人的和室里,居然真的有一道声音回答了他。
“是啊,确实是个美好的夜晚。”
一个年轻的身影背侧的窗口翻入,他站在男人的身后的黑暗里,轻声附和。
“你居然真的来了,也对,这里不该有人拦得住你这样的男人。”男人头也不回地说,“可我要离开了,有重要的事,很可惜,今夜我们无缘一叙。”
窗外,直升机如同黑色的大鸟般降临,和室里屏风的白纸被吹拂得波浪般摇摆,男人起身朝素白的月色中跃去。
与此同时,路明非也如同开弓的箭般猛扑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