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但凡一折腾,一准出事。
当年要搞砖瓦厂,去中原进设备的路上被劫道,丢了进货款五千块,后面偷偷借高利贷到期没还上,债主又惦记上砖瓦厂,连人都给绑去,差一点交代了。
再往后办了个做袜子的作坊,正赶上整治,逮进去了,险些吃上几年牢饭。
再瞧瞧这两年,他没折腾了,嘿,屁事没有,家里风调雨顺的。
该说不说,这家伙有毒。
李建昆看他一眼说:“要不咱还是算了吧……”
“你不把这事儿办了,那我不让你妈去首都,或者我去!”贵飞懒汉打断他吼道。
李建昆睁大眼睛:“你威胁我?”
“是!”
李建昆:“……”
他想这要不是亲爹,非叫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你也不为我想想。”
贵飞懒汉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态度突然软下来说:“你妈走了,我上哪儿吃饭去?我像那种会顿顿做饭的人吗?我和你妈几十年一直待在一块,她一走我能不惦记?种田我是不可能种田的,总得找点事干分散下注意力吧。”
这几句话倒是把李建昆拿捏到了。
李贵飞会做饭,手艺比老妈只强不差,问题是像他自己说的,心血来潮让他做一顿行,如果顿顿做饭,他大概率宁愿不吃。
等下次回来怕是要见到一副皮包骨头。
老王的两家工厂里都有食堂。
另外,李贵飞的很多话虽然都不能信,但他和老母亲长期分隔两地会惦记这一点,李建昆是相信的。
常言道养条阿猫阿狗还有点感情,老母亲可养了他大半辈子。
“你给我妈出主意,让她陪着小妹去首都,你留在家里,是不是老早就在打这个主意?”
“瞎说!”贵飞懒汉义正言辞道,“两码事。我那是做出牺牲知道不?”
李建昆翻了个大白眼,有数了。
“我跟你讲,你一直瞧不起王秉权,或者说一直觉得自己不比他差,他王秉权可把这两家厂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这么多年没出过问题,而且现在政策还宽松了,你要是接手过来搞出什么乱子……你可远远比不上王秉权!”
贵飞懒汉大喜:“这么说你答应了?”
李建昆刚才已经深思熟虑过,老王的这两家厂子都是老厂,从经营模式到人员构成,经历过历史和组织的检验,以前都没事,现在只要不乱搞,按部就班地发展,更不大可能有事。
这是其一。
其二,把李贵飞一个人撂在家里,他确实不太放心,老母亲肯定也一样。待在工厂身边常有人陪着,不缺吃饭的地方,还有电话能随时联系,自然更好。
李建昆答非所问道:“我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一字不漏。”
贵飞懒汉喜上眉梢,站在小儿子面前,抬手拍拍他的肩头道:“放心,你说的没错,我是看不起他王秉权,他算个啥?读书时连我一般的成绩都没有,只是他那套四处钻营的路数我不屑。现在时代变好了,等着瞧吧,他王秉权能把这两家厂子经营好,我只会比他干得更好。”
“哎――”李建昆叹了口气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啊,这是重点吗?”
“嗯?”
“别搞出乱子才是重点!”
贵飞懒汉:“……”
格外不爽!他知道儿子还是瞧不起他,认为他比不上王秉权。他要化悲愤为力量,让这小子明白:你再能,也是老子生的,好叫你看看你爹的能耐!
在李贵飞一再保证绝不乱来之后,在李建昆口干舌燥走出房门想找点喝的之前,他被李贵飞猴急地推出院门,让他立马去找王秉权,生怕王秉权先脱手给别人。
来到镇上王家,王家两口子好一番招待。
虽说很多事他们通过儿子有所了解,也知道儿子现在在首都混得不差,但更明白李建昆的不简单,正如老王说的:“建昆呐,我和你姨去了首都,肯定还要麻烦你多照应。”
“嗨,这叫啥话啊叔。”
所以当李建昆提到两家厂子的事时,黑旋风颇为豪爽地大手一挥:“拿去拿去。建昆你要跟我提钱,别怪叔大过年的骂人哈。”
其实“拿去”二字不妥,两家厂子虽说是王秉权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但地是公家的,厂子的性质也属于集体厂。
王秉权和集体之间属于承包关系,没有处置厂子的财产的权利,更别提变卖。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在决定去京城的时候,老王已经把这点家底看得很淡了,大抵上只想收个“转让承包费”。
如果对方是老李家的人,那么不要也罢。
李建昆不差这点钱,他也不缺,反倒是淡了感情。
王秉权心里明镜似的,人情债才是最有价值的,而这个价值又与对方的身份地位成正比。所以他是真的一百个愿意送给李建昆,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