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瓦塞尔在他落子的下一秒,就捻起一颗棋子在某处一放,伴随清脆的落子声,发出叹息:“一个找工作,一个在工作,都没时间。”
“阿提密斯就算了,刚毕业找第一份工作的确很重要,阿纳托利他宁可待实验室也不肯陪我出门礼拜……早知道就不让他学制药了。”
他看上去失落得真心实意。
马克·斯宾塞努力挑拣着不会冒犯的问题,很快想到一个日本那边的传闻:“朗姆似乎在找他们?”
“好像是。”戈德瓦塞尔又叹道,“唉,老光棍就是这样不好,自己养别人儿子,还要天天关心其他人的儿子怎么样。嫉妒心好可怕。”
“……”
组织里很多人认为,戈德瓦塞尔犹如毒蛇,这不单指他行事阴毒,更多是因为他一张嘴,就喜欢往对方的痛处扎。
有时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同样未婚的马克·斯宾塞觉得膝盖作痛,他又拾起一枚棋子,就着朗姆话题往下说:“他近年在日本开展不少行动,有时做得太过火,好像引起了日本官方的关注。”
戈德瓦塞尔纠正:“和他没关系,以前组织里就来过日本公安的卧底,能力不错,我还特地把他带去美国。”
竟然能得到眼前这人一句“不错”,只可惜是卧底,马克·斯宾塞追问:“那人是什么下场?”
“好像被阿提密斯喂狼了。”戈德瓦塞尔想了想后说。
马克·斯宾塞眉头一抽。
他仔细打量戈德瓦塞尔的脸色,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他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样处理卧底、他儿子做出这种事有什么问题。
“你……”
司令官开口,忽然顿了顿,换了个主语:“阿提密斯心性残忍还懒得掩饰,他以后去当卧底,可能会为此暴露。”
“不会的。”戈德瓦塞尔说,“那孩子其实很……”
他也顿住,似乎在思考合适的比喻:“跟研究员差不多……你应该见过实验室的研究员吧?我记得马姆酒现在就在那边。”
“在工作时,会拿动物进行实验,但在工作以外,他们不会故意虐待动物,有人还会养宠物,去疼爱它们。阿提密斯就是这样。”
马克·斯宾塞皱起眉,他好一会儿才明白戈德瓦塞尔的意思。
阿提密斯在组织任务时残忍,因为这是他的工作,而在工作以外,他可以和人正常相处,态度能堪称友善。
而且这份友善不是装的,是他发自内心愿意对其他人友好。真心实意,永远是最好的掩护。
“他会是个好卧底。”戈德瓦塞尔说。
“……但人和动物,不一样吧?”
一旦习惯随意收割人命,哪怕之后面对无冤无仇、甚至对自己有恩的人,也会蔑视对方性命。这种轻蔑是根本掩盖不住的,动物感觉不到,人却能抓住异样,尤其他要去的可是情报机构。
“我只是比喻。”
戈德瓦塞尔一副“你怎么这么较真啊”的无奈,他补充道:“何况人和动物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实验室里,关着的不都是人?他们和动物的区别在哪里?”
室内在这一瞬间陷入彻底的寂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依然时不时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马克·斯宾塞丢下手里的棋子。
“我输了。”
戈德瓦塞尔看了看手边一小堆被他吃掉的白色棋子,笑得真心实意——至少比他叹息儿子不肯陪他真心多了。
马克·斯宾塞对这样的结局也不意外,在刚开始时他就有这个预感,他随手收拾起棋子,没有再提阿提密斯。
他把话题转回朗姆:“朗姆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朗姆近年在日本动作频频,但他们都知道他真正的目标在北美,他对自己被赶走一事始终不甘心。
“他可是二把手,我能怎么办?派手下去日本打他几顿,挖了他的假眼喂熊?”戈德瓦塞尔看着他。
“你能争取更上一步。”马克·斯宾塞说,“把他彻底挤下去。”
戈德瓦塞尔笑了起来:“那你愿意帮我一把吗?我们可是朋友。”
马克·斯宾塞却直接摇头:“这不行,戈德瓦塞尔,我能效忠、帮助的只有那位先生——你知道的,我是靠他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是吗。”戈德瓦塞尔无奈,“真是可惜了。”
……
马克·斯宾塞参加完下午的记者会,只能乘坐晚上的航班返回华盛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