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说:“且不论我与悠儿之间的情份。
南家主于我有活命大恩、有养育之恩。
恩人所请,岂能不顾?人伦在前,名分在后。
岂能因些许小情小爱而抛弃道义、罔顾人伦?如此一来,有违圣人教诲。
杭大人是应榜进士,通读圣贤之书,应当比我还要明此理才是。”
杭舒章默了一默,未曾想沈泠口才亦是如此了得。
“抛开所有的枷锁,杭某只问沈姑娘一句,沈姑娘的本心是何样?”
沈泠道:“我心悦悠儿。”
杭舒章击掌叫好,击掌的声响有些大。
“好,沈姑娘真情真性,坦然豪爽。”
“那又如何?”沈泠淡然道:“若是为求心中所想而不顾礼法,世间岂不是乱套了?”
杭舒章说:“人存活于世的真理是什么?烦请沈姑娘回答于我。”
沈泠很干脆的摇头,“我不知。”
杭舒章笑了,双手一摊。
“我也不知。”
沈泠没有想到杭舒章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自己竟然也不知。
杭舒章道:“是以,人存活于世,是没有意义的,但人活着,总爱赋予一些听起来高尚的意义。
读书为功名,经商为钱财。
才子慕佳人,淑女爱君子。
世上有万事万物,谁有空来细究你是应当读书还是经商还是种田或是做其他事?
沈姑娘先别急着反驳,且听我说完。
若是按沈姑娘的报恩论,沈姑娘在遇到南家主之前,难不成没有吃喝?没有父母喂养?
沈姑娘为了活下去,吃的东西估计有鸡鸭鱼肉,有瓜果蔬菜。
依着沈姑娘的报恩论,沈姑娘该如何报答这些进了沈姑娘肚腹的东西。
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可都是有生命的。”
沈泠听得杭舒章一通长篇大论,听起来很荒谬,却无法反驳。
谁会去在意那些事物?
鸡鸭鱼肉,瓜果蔬菜生来就是给人吃的啊。
杭舒章道:“沈姑娘莫不是觉着鸡鸭鱼肉,瓜果蔬菜生来就是给人吃的啊?
果真如此么?为何人能如此霸道的觉着这些东西就该如此?
有没有人为它们考虑过?没有吧,不管它们是好的还是坏的,是丑的还是美的,总归,它们最后只能是人们餐桌上一道果腹的食物。”
沈泠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杭舒章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人为何要遵循前人留下来的规矩?君王发动战争之时,会考虑百姓的生死吗?会考虑军士的生死吗?”
“你斩杀鸡鸭的时候会考虑它们的生死吗?”
“不会,你斩杀鸡鸭的时候,考虑的只是该怎么烹饪才美味。”
沈泠问道:“是以呢?”
杭舒章道:“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沈姑娘偏要觉着以身相许才是最佳的报恩方式?”
“可是。”
“没有可是,当你想要去斩杀鸡鸭之时,鸡鸭有无挣扎?
有,只是它们挣不开,跑不掉,因为人不会去和鸡鸭讲道理。
但,沈姑娘面对的是人,是可以讲道理,谈条件的人。
沈姑娘既然能同南姑娘讲道理,谈条件,为何不能与南家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