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锦衣卫诏狱当狱卒的,祖上多少都有点关系。
当今陛下发动靖难,杀出重围,这是大事儿,小小狱卒自然不得而知,但身为锦衣卫狱卒,他却知道,此番诏狱中关押的大多都是靖难中拿下的建文旧臣。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一朝沦为阶下囚。
哪一个不是仰仗他们这些以前看不上眼的下等人脸色,看人下菜,这种事儿早就司空见惯了。
狱卒只知道这间牢房里关押的是两个随时等候问斩的读书人,来头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刚刚两位锦衣卫大人陪同一位大人物前来,这做不得假。
“去,去,小人这就去。”
狱卒一个激灵,掉头就跑。
“回来,牢门打开,先打一盆清水再找一条毛巾来,要是出了事儿,你吃不了兜着走。看什么看,你指望我能背着老师逃出戒备森严的锦衣卫诏狱啊?”
陈默瞪眼,心安理得的发号施令。
很快,清水端来,刚刚完成了威慑狱卒成就的陈默拧干了毛巾仔细的帮着方孝孺擦拭着滚烫的额头。
兴许真是激怒攻心的缘故。
等到热气稍稍退去,方孝孺方才幽幽转醒。
“何至于此啊”
方孝孺喘息一阵,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良久,他才幽幽叹息道。
“子秋,为师且问你,此番,难道真是为师错了?”
闻声,陈默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落在了肚子里,一听这话,他就知道,老方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已经被敲开了一条缝。
果然,药量是猛了点,但重症猛药,还是很有道理的嘛。
“老师心系黎民百姓,原为苍生放下个人执念,何错之有?”
“只是学生有一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陈默摇头,他看了一眼虚弱无比的方孝孺,继续道。“燕王殿下登基大宝已经自有定数,而学生所言,并非只是为了求活而已,实在是肺腑之言。”
“大势不可逆,老师以为,这朝堂上的滚滚诸公,有何人能当我大明的明镜,敢于在陛下面前慷慨直言?”
“无人。”
闻声,方孝孺默然。
八王之乱,燕王发动靖难,死伤无数。
而现今的朝堂上,早已成了朱老四的一言堂,莫说能仗义执言,武将出身的燕王早已将朝堂杀了个血流成河,早已没有臣子敢和燕王说半个不字儿。
“所以!”
“而在学生看来,这普天之下,能当这大明明镜的非方师莫属,也只有方师这等以天下人为重的大儒能担当大明明镜的重任。”
“学生不才,恳请方师能抛弃个人荣辱,为我大明,为大明的黎民百姓,做这一面能避免生灵涂炭的明镜啊。”
陈默眼眶发红,声情并茂,让人动容。
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照这演技,陈默估摸着自己都有资格去走红毯,领奥斯卡小金人了。
“可是”
方孝孺神情震动。
陈默咬了咬牙,忽然话锋一转,再添一把火。“学生妄言,事已至此,老师以为,燕王登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
不待方孝孺开口,陈默自问自答,直接开口。
“削藩!”
一语惊人。
方孝孺惊愣抬头。
而牢房外的数米之外。
刚刚抵达锦衣卫诏狱的朱棣眉头一皱,瞬间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