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闯黑着脸下达了全军前进的命令。
自然的,李闯的愤怒、羞愧、后悔的情绪也很快传染给了其他的军官、士兵们。
兰芳军队上上下下都为自己曾经对这个敌人感到恐惧和担忧产生了非常负面的情绪,并且一致认为只有打到紫禁城活捉弘历老儿才能解决掉这股负面的情绪。
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是干!
兰芳大军很快跨越了被炮火轰炸得一塌糊涂的清军炮兵阵地,遍地的尸体、破碎的尸块以及被炸碎的军事装备无不显示这里曾经遭遇过非常猛烈的炮击。
那些歪七扭八死状凄惨的清军炮手的尸体看上去则十分的滑稽。
同一时刻,在清军大营里,阿桂得知了前线炮兵全军覆没、和琳等五名主要军官全部战死的消息。
兰芳的炮火太过于凶猛、精准,清军火炮几乎无法与之抗衡,没打几炮就被摧毁,最后全面崩溃。
和琳曾试图挽回局面,打算率领部下展开白刃冲锋,用冷兵器决战的方式摧毁兰芳炮队,结果还没发起冲锋呢,一发爆炸弹落在他的面前。
接着轰的一声,和琳这颗将星尚未冉冉升起,就轰然陨落了。
兰芳军队正在快速前进,已经接近了前卫大营,前卫大营正在遭受兰芳一定程度的炮火攻击,目前情况危急,请阿桂速速做出决断。
决断?
什么决断?
阿桂放下了手里的战报,在深深的挫败感的刺激下,感受到了强烈的不甘与自我怀疑。
他这辈子就没有打过这样有挫败感的仗,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现在危险,最无力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的无力。
面对这个对手,他所知道的曾经使用过且产生过效果的战术全都失效了,就好像有人在他耳朵边上大声喊着告诉他他几十年战场生涯完全没有意义一样。
他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他沉默了很久,隆隆炮声已经隐约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部下们惊慌失措的向他寻求战术指导,希望他能告诉大家应该做些什么。
但是阿桂只是摇摇头,继续沉默。
他的部下们焦虑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之后,阿桂面色沉着的站起了身子,环视着周边的部下们。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诸君,吾辈旗人深受皇恩眷顾,吃穿用度,皆属皇恩浩荡,更遑论今上为吾等驱逐汉军旗数十万人,只为吾等生计所思所想,古人说,食君禄,为君分忧,此时此刻,正是吾等为君分忧之时。”
他站了起来,从身后的墙上摘下了自己的佩刀。
“贼军近在眼前,我军已经没有退路,吾等身后就是京师,就是皇上居住的紫禁城,也是诸位家人居住的地方,若吾等退了,兰芳贼人进军京师,皇上危险,吾等家人亦将遭逢大难,吾等已经退无可退,此时不死战,更待何时?”
阿桂拔出了佩刀,面容严肃,环视众将。
“此战,我若逃跑,诸君尽可杀我以谢皇恩,诸君若逃跑,我也会毫不留情斩杀诸君,以谢皇恩,诸君可有不满之处?”
众八旗将官纷纷摇头。
他们也不是傻子,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自己吃的饭来自何方,也知道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他们要是退了,他们的家人就死定了。
这是一场不能退却也不能失败的决战。
于是,以阿桂为首,一群八旗将官走出了帅帐,大步流星的跟随阿桂奔赴战场。
他们之中或许曾经有害怕的人,或许现在也依然有害怕的人存在,但是眼看着七十岁的老将那苍老而又坚毅的面容,原本感到有些恐惧的年轻的军官也压制住了心中的恐惧。
他们一起奔赴了最后的战场。
这一日是乾隆五十二年的九月十七日。
同一时刻,弘历在紫禁城中忽然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原本正昏昏沉沉的打瞌睡,忽然间坐直了身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般,把身边伺候着的李玉也给吓了一跳。
“皇上,您怎么了?”
李玉赶快上前扶住了弘历。
弘历茫然地环视四周,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刚才,朕…朕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嗯,朕梦见…朕梦见兰芳贼人把朕包围了,朕身边所有的人都战死了…”
弘历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然后看向了李玉。
“李玉,你说,阿桂不会打败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