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啤酒,吹了晚风,看了楼顶的夜色,当然不能再任性,他便开始思考方才沈欢言的问题。
陈放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她:“你梦见她说明你在想她,就像昨天,你一定是因为丢了手链所以会频繁地想起你的奶奶,于是她就出现在你的梦里。”
顿了顿,他补充:“你要相信,梦里的那个人会一直想念你,也不会忘了你。”
沈欢言带了些情绪,声音听起来也是雾蒙蒙的:“那奶奶为什么总是不来梦里看我?”
“她希望你朝前看。”陈放看着她:“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没办法再回头,但我相信你奶奶一定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看你高高兴兴地生活、跳舞,看着你毕业、工作、成家,等等。”
“不是非要见面才能证明想念,所以你更要好好地长大,不要辜负她的期待。”
沈欢言被几句话弄得有些懵,她转过头看陈放,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温柔的,坚定的,还有城市夜景中细碎的光在他的眼睛里流淌。
大概是蒙在眼睛里的那层水雾撞进了他的视线,沈欢言听见陈放笑了声,说:“不是要来安慰我的么?怎么反而把自己弄得不开心了。”
沈欢言便笑了,抬手抹了把眼睛,逞强道:“才没有不开心。”
说着她便拿起边上的啤酒将剩余不多的喝完,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晚上来看我跳舞了么?”
“当然。”陈放回答:“不过后来接了个电话,看完你那节目就走了。”
沈欢言点点就没再说话。
夜深了,整个城市比刚来时安静不少,偶有汽车喇叭声响起才打破当下的安静。
陈放侧身伸手又捞了瓶啤酒,看到小姑娘正双臂圈着膝盖坐着,双眼一瞬不瞬,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方才还在舞台上闪闪发光,此刻却又卸下光环与防备一脸的乖巧。
陈放来了兴趣,他直接在水泥地上躺下又将双臂枕在脑后,问道:“你学舞多久了?”
“接触舞蹈是从小学开始。”沈欢言回答:“不过我最开始学的不是现代舞,是芭蕾。”
“那后来怎么转现代舞了?”
“最开始我妈带我学古典芭蕾,后来,大概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学芭蕾舞的那家机构对面又新开了家舞蹈机构,我下课了偷跑去看,才知道原来舞蹈还可以那样跳。”沈欢言说着转过头看向陈放,语气不免带上些兴奋:“就那种,不需要一板一眼地绷着身体,而是真正自由的,舒服的。”
陈放安静地听着,等她说下去。
“虽然后来看到真正的芭蕾表演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孤陋寡闻,但那个当下我还是很震撼,就觉得原来不是所有的舞蹈都和芭蕾一样是拘束着跳的。”
“然后我就和我妈说我不想学芭蕾了,想学现代舞。一开始她不同意,我就只能闹,记忆里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跟她对着来。”
陈放笑了声:“好在最后成功了。”
没有埋没天赋。
沈欢言耸了耸肩膀,随后也像陈放似的躺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感叹说:“最开始学舞,我妈也就是想着能提升下身形,没想到现在变成了专业。”
陈放听出她语气里带了些失落,问道:“她不支持你跳舞?”
倒也算不上不支持。
沈欢言从小跳舞,见证了太多因为各种原因被埋没的天赋,其中家庭就占了很大的比重。
资金也好,时间也罢,孩子的成长与发展有太多要考虑的因素,大多时候,一门才艺是最容易被舍弃的东西。
“也不算不支持,该花的钱她都花了,请的老师也都请了,如果说不支持也太对不起这些年她给我的开销了。”
但她还是有些失落,顿了顿又说:“但她不喜欢我跳舞。”
“为什么?”陈放问。
“她觉得这工作总是抛头露面的,说出去不体面。”沈欢言无奈地笑了笑:“大学我学了舞蹈之后她就猜到我想做这一行,这以后她就再没来看过我跳舞。”
陈放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想起自己这一晚在表演厅里看到许多父母,大多脸上都带着紧张的,或是骄傲的情绪。
当时也奇怪为什么在这种重要的时刻沈欢言没有邀请她的父母,现在想来,大概是在这之前有过太多次邀请却又经历了太多次拒绝,以至于她再不愿迈出这一步。
夜晚的风是温柔的,但也带了些凉意,叫人清醒。
陈放思考片刻便侧过头,那双深邃的桃花眼看着沈欢言,认真道:“如果以后你需要观众随时叫我。”
“我去看你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