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烙铁也就几个眨眼,上药,发炎,发烧,伤口溃烂,刮肉创焦杜绝感染,养几天,小刑伺候,再上刑反反复复,五个人,本官有的是时间。”
“直到你们交代出为何毒杀温县令。”
永安药铺的案子毕竟是民间凶案,若以官场某些规则,点到为止,唯独杀官是重罪。
她这个现任县令如何大肆追查都不过分,朝廷也不允许这种事在民间沸腾,那样会让朝廷威严颜面扫地。
张叔想着今日县令大人不在那古井杀手苟藏之地抓凶,除了担心那地方也有逃生地穴之外让人跑了之外,也是想接着城门口人多耳目多,将两个大案都通告天下,芸芸之口堵不住,那张翼之等人的后台哪怕是府台上官或者此前提到的吴侍郎跟沈安和等人,他们想要压制此案也没了招数。
张作谷都快哭了,哭着求张信礼认罪,又提到了妻子女儿
“阿礼,林家的下场,你想过没啊,你为何如此,你”
张信礼忍不住了,猛然盯着他,眼底怨恨。
他为什么读不了书,为何有这样的下场,这人不知道吗?
张作谷豁然闭嘴,有些惶恐,大抵心虚,不敢再说什么。
刑室内气氛死寂。
罗非白仿佛无视了父子间的微妙气氛,只翻转着烙铁,漫不经心问:“虽学业中道受阻,亦没什么见识,但天赋异禀,一手仿写笔迹的能耐也算是本官平生都少见,这样的你,若是死前”
已经被冷水浸泡降低热意的烙铁带着水汽搭在张信礼的右掌之上。
其实不烫,但另一只手被烫过,多可怕啊,那种恐惧来自身体本能,若是没有锁链束缚,他必然蜷缩惶恐如孩童。
张信礼的神情天崩地裂,耳朵里只听到宛若魔鬼的低问。
“那你,跟你父辈或者平生所见那些平庸无能之辈,有什么区别?”
“一如那时被你压着的往日同窗特意赶去田埂对你的取笑跟羞辱——你这辈子,源头跟去处都将归于平庸,又有何区别?”
江沉白想起罗非白让其他差役去找如今早已毕业但曾为张信礼同窗的一些旧人,得知的内情其实跟张族长所言并不相同——他们看到的是昔日同窗的情义,其实不是。
他还记得当时罗非白吩咐人去查这件事之前所说。
“真要帮忙,在他离开学堂之前,那几个学生就可以出资相助——青山学堂入学跟退学都有学籍所记,退出跟重返都需要上报学政入籍登记,且有惩罚期,中间耽误的时间少说三个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当初没帮,后面再提出帮忙,不管心意真假,其实都不符逻辑。”
读书人的事,读书人最清楚。
人的事,人心最清楚。
那早茶店老板为何,那些昔日同窗亦为何。
所以,罗非白猜疑那些学生当日去见张信礼并非好心,尤其是问了张族长那些学生是否携带礼品得到否认回答后。
张信礼再也忍不住了,原本萎靡虚弱的身体挣扎着,锁链都铿锵作响,肌肉绷紧,仿佛血泪都固化成了利刃,让他整个人如同恶鬼抨张狰狞。
“够了,你别说了!”
“你再厉害,也救不了那些人!罗非白,你跟那温老头一样救不了所有人!”
他想在这一块压过罗非白,以削减为人阶下囚身不由己且沦落为罗非白口中凄惨境遇的惶恐跟不甘。
此时,江张等人紧张起来。
那些人?
什么人?
这显然是另外的案子,而且导致了温县令的死。
张信礼似乎察觉到自己刚刚失态了,以其强大的心性,强行控制了崩坏的情绪,又闭嘴了。
罗非白并不急着问张信礼,反而转头问张翼之。
“你要先去隔壁吗?”
张翼之脸颊抽搐了,他当然知道罗非白没那么好心,不可能放他去休息——他曾是捕头,难道不知道隔壁也是刑室。
是要拉他去受刑了,因为有张信礼在,显得他可有可无,根本不需要拷问,拉去上刑折磨即可。
“我有话要说!”之前反复几次反悔吊着罗非白的张翼之这次彻底撂了。
“我知道张信礼提的那些人是谁,大人您听我说”
张信礼脸颊肌肉颤抖,原本英俊的脸都变得可怖,盯着张翼之。
张翼之可不管他,他再怎么样也是捕头,除了怕罗非白跟背后的人,何至于怕同样下狱的张信礼。
而且张信礼一下狱,整个阜城都是罗非白的天下,背后的人根本不可能再救他,既是要对他的家人动手也没那么容易了。
最可怕的是他不开口,自己死,家人灭,别人却开口了呢好歹现在阜城完全被罗非白掌控,反而比之前更安全了。
反正都得死,他宁可早点被判刑处死,也不愿意受无止尽可怕的刑罚。
这罗非白就是个魔鬼。
小书吏拿起笔,准备奋笔疾书。
而罗非白懒散,将烙铁再次放在火炉里烧红,仿佛在准备下一次的烙印。
“你说就是了,本官听着。”
张翼之当即道:“他们说的是儋州铁岭六县中的红花案。”
除了罗非白,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张叔都豁然站起,呆滞盯着古井下的杀手,难以置信问:“你是铁屠夫?!”
“你脸上不是有一个大痦子?不对,难怪你脸上有红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