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笙回身引路,边走边问:“娘子以前来过外祖父家吗?”
布暖摇了摇头,其实母亲当年嫁给父亲,外祖父并不满意,唯恐布家顶着前朝大族的名号,怕将来像吴王李恪那样,会被人处心积虑的连根铲除。可父母的严加管束更激起了布夫人的反抗情绪,最后教条败给了爱情,她是母亲据理力争后的产物。
直到她出生后,外祖父的态度才略有松动,但从不接女儿回门,只让小舅舅来洛阳看望过一次,所以她从小就和沈府没有往来。
蓝笙说:“园子扩建过了,圣上嘉奖,另拨了十亩地充盈。你舅父花了些心思,如今园子很漂亮。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呢!”
沈府位于春晖坊深处,不似街市上的繁杂,是个很清净的去处。蓝笙熟门熟路的指引,翩翩衣角带起路边掉落的花瓣,轻盈转过一片竹林,便到了一处回廊围绕的富贵宅邸。布暖抬眼看,鸟头门、虎头钉,大气磅礴。门口列着两排戟架,两掖各有四个甲士看守。
门前早侯了几个丫头婆子,看见她们一行人来了齐迎上来,敛衽欠身道:“给娘子见礼了。”
管家打扮的人匆匆到跟前作揖,满脸堆笑着说:“娘子路上辛苦,快里面请!小人脖子都盼长了,怕赶车的道不熟走岔了,原要差人到城门上去问呢,不想这就到了。小人叫瞿守财,他们不厚道,都管我叫财奴。娘子往后有吩咐,也这么叫小人就是了。”
布暖听了这名字不由得发笑,只是她不太爱聒噪,遂虚应着点头。
进了门廊不比在外头要避人,大唐女子不像早前那样拘谨,处处能与须眉比高低,即便是有陌生男人,也没有在家遮面的道理,就让乳娘伺候着摘了头上幕篱。
那皂纱一除,年轻的气息跳脱出来,就算面孔板得再淡漠也难掩洋溢的青春。蓝笙驻足欣赏,闺阁女孩也见了不少,没有哪个让他印象深刻。也许因为她是容与的外甥女,觉得这丫头分外顺眼,眉目清朗,虽然冷淡,看上去却简单,似乎没有任何野心和欲望。
蓝笙深深望上一眼,笑靥愈发深,问管家道:“大都督说叫姑娘住哪个院子了吗?”
管家俯身道:“烟波楼以前是大姑奶奶的住处,上月才又重新修葺过,郎主吩咐请娘子住到楼里去,那里正对着醉襟湖,景致最是好的。”
“那快些去安顿。”蓝笙示意仆妇们接过香侬和玉炉手上包袱,凑趣儿道,“我正巧要
去醉襟湖边看红药,一道走吧!”
一帮子人簇拥着布暖往烟波楼去,天色已近黄昏,落日余晖映得天边赤红。走在怪石簇拥的廊子里,身旁是潺潺溪流,颇有种徜徉山水间的意境。布暖挪着步子观望,满目的绿意盎然叫人舒爽,只可惜自己现在这样处境,否则倒该痛快笑闹一番。
忽又想起母亲提起过外祖父还有几位小夫人,可打从进府就没见过。外祖父是开国大臣,官拜尚书令,外祖母在时就有三位侍妾。后来外祖母过世,抬举了容与舅舅的生母蔺夫人做正房,底下应该还有两位才对。虽然妾室地位不高,但到了府里不参拜长辈总归失礼,便道:“两位姨祖母呢?同外祖母一道往庵堂去了?”
财奴道:“娘子是说老侧夫人吗?一位三年前就殁了,另一位叫四姑奶奶接过府去颐养了。”
布暖哦了声:“如今府里只有外祖母和舅父吗?”
蓝笙在一旁摇着扇子接口:“还有你舅父的两姨表妹呢!是老夫人娘家弟弟的女儿,再过五个月就变成你舅母了。”
财奴忙补充道:“叶娘子陪着老夫人上山了,明日就回来的。”
布暖笑了笑,舅舅二十七了,早到了婚娶的年纪,前头大约是外放做官耽搁了,现在是
时候了。她回头对秀道:“乳娘,咱们来得赶巧,过阵子有喜酒吃。你说那时候阿耶和阿娘会来吗?”
秀心疼地看她:“会来的,他们想你,又恰逢舅爷大喜,一定会来的。”
布暖颔首,蓝笙状似不经意地说:“容与每日军务多,很少在家中,娘子留神同知闲娘子相处吧,那位娘子可是个刺儿头,谁都不买账的。”
那片廊庑沐浴在晚霞中,布暖顿足回顾,蓝笙倚着廊柱轻浅地笑。她突然觉得局促,心想他说话倒真是无所顾忌的,这种人出身一定很好,即使脸上笑着,骨子里仍带着睥睨万物的桀骜,这大约是京都王孙郎君的通病吧。
“那里是你舅舅的居所,”蓝笙拿扇骨指醉襟湖上的房舍,“称作竹枝馆。容与是个怪人,喜欢临水而居。他住在那里是为不受打搅,沈家规矩严,没有他的允许,连饭都不许往上送。”
布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孤零零两间屋子,三面环水,只有一条曲折的水廊通向岸边。环境固然清幽,到底太冷落。
她皱了皱眉:“舅舅要与世隔绝吗?”
“他不过喜静。”蓝笙淡淡一笑,又指着竹枝馆对岸的二层绣楼说,“那就是你的下处
,叫烟波楼。”请牢记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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