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已经不甘寂寞了。”
海面上翻涌巨浪,深邃的黝黑海水让人望而生畏,君上坐在一艘小舟上,持竿垂钓,以他为中心方圆百米风平浪静,任由四周浪花滔天,狂风席卷都无法影响其分毫。
他将手里的信纸捏成碎末,洒进无底的深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件事的确很有意思,墨影也终于开始主动对付李子冀了。
祈雨站在小舟一侧的海面上,绝美的容颜使得那遥远处绵延千里的巨浪看上去都变得不值一提:“墨影算计圣朝被李子冀破局,在观圣卷又败在你的手里,对他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墨影是儒山这一代的大师兄,心中的傲气比起任何人来说都不会少,他,君上,李子冀,神子佛子,全都代表着这世界当中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存在。
彼此之间要么轻易不交手,一旦交手,谁也不想输。
所以墨影现在打算主动动手,用坊间的话来形容就是找回场子。
祈雨想着刚才信纸上的内容:“只不过,墨影打算以此杀死李子冀,恐怕很难做到。”
君上目光平淡的看着海面:“不是很难做到,而是根本做不到,墨影的心思也根本不在李子冀的身上。”
祈雨问道:“你打算插手?”
君上拎起钓竿,一条七彩颜色的海鱼被高高甩起,他轻描淡写道:“我的确打算插手,既然墨影有兴致动手,那我当然要帮一帮他的忙。”
“你打算帮他杀李子冀?”
“帮他的忙不代表要对李子冀动手,透过行为看本质,墨影想动的地方只有一个。”
祈雨道:“你是说,圣朝?”
君上点了点头:“他要在圣朝里做事,那我就给他一个送上门的绝佳机会。”
祈雨已经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提醒道:“你不怕异教算账?”
君上道:“要成大事,有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对于这话,祈雨并不反对:“有件事我很好奇。”
“哦?还有什么事情是堂堂无垢宫主都想不通的?”
北海十二宫之一,无垢宫的宫主,也就是当初在山庙里与颜先生交谈的那位蓝眸女子。
祈雨看着他:“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打算对李子冀动手。”
君上怔了怔,那张淡漠的脸上再度浮现了笑意:“因为我看不透他。”
在观圣卷中,他唯一看不透的就是李子冀,所以才会和李子冀达成协议,互不干涉,后来也证明了他的目光,李子冀达到了飞升的境界,撑起天地。
君上想着观圣卷之时发生的一切,平静道:“因为我看不透,所以我才更想要看看他最后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宏愿早已经流传到了北海,君上第一次生出心惊这种情绪。
他觉得这种情绪十分刺激,所以他很想等到最后。
“他会是我的最后一个对手。”
君上微微感慨,摘下七彩鱼扔回海里。
“这些天武将军倒是忙的脚不沾地。”
陈逸之与李子冀站在长街一侧,看着庆苍边军纵马飞奔出城,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发生许多次,听说是找到了一些有关于叛军留下来的痕迹,现在正在竭尽全力的搜寻。
他们来到磨铁城已经快半个月的时间,这些天也跟着出城搜寻过几次,只不过全都无功而返,偌大边境地带,茫茫无际,想要找到人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望着纵马绝尘,陈逸之偏头看向了李子冀:“你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二人并肩走着,偶尔会吸引磨铁城的百姓注目观看,有关于李子冀身份的消息现在早已经传开了,虽然身为庆苍百姓对于圣朝的这位李县侯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可要说憎恨那也谈不上,更多的就是好奇。
陈逸之是个很不错的人,城府和智慧都有,只不过有些时候思考事情还会局限于事情本身。
“偶尔也要试着将目光跳脱出去思考。”李子冀提醒道。
陈逸之微微一怔:“愿闻其详。”
无形的神魂力量环绕四周,形成了看不见的屏障,阻隔着声音的传递,李子冀看了一眼官邸方向:“永远不要让自己被事情牵着鼻子走,尤其是在情况不明的时候,打个比方,如果现在有人问你是吃包子还是吃面条,你无论选择吃哪一个都对自己没有好处,你完全可以出去点一盘香辣肉丝。”
“同理,无论叛军手里到底有没有至关重要的证据,无论这件事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只要你局限在这里,那么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会被牵着走,很难占到便宜,所以从一开始我来庆苍就没打算和钱步多合作。”
“我的目的虽然也是左相吕玄,但我有自己的方式。”
换句话说,绝大多数人都是不可靠的,尤其是这种因为可怜而又不牢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合作对象,只有自己的方法,才是最值得信任的方法。
一段话听在陈逸之耳中如醍醐灌顶,心中钦佩顿时油然而生,这倒并非是多么深不可测的学问,只是一个思维误区,而这种误区往往才是最难跳脱出去的。
如果李子冀不提醒,陈逸之固然会对钱步多的话生出怀疑,但最终还是只会一直局限在这件事的对错本身,那样固然自身有了防范,但最后却得不到什么好处利益。
以前对李子冀的名声大多只是耳闻,于长觉寺亲见生出敬仰,这段时间朝夕相处更是能感受到这位李县侯的了不起之处。
陈逸之现在可以说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信任。
“我虽早知道李县侯另有准备,可没想到原来你的目光一直都没在这里。”
陈逸之摇头苦笑。
李子冀道:“也不能说完全没在这里,这里该解决的,还是要顺带着解决。”
他抬头看着天上,一只飞鸟盘旋在苍穹之上,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