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生很少会说谎,所以如果宁夫人真的还敢继续动手,那他真的会杀人。
事实上他现在很希望宁夫人能够立刻转身回去,否则若是时间拖得久了些,哪怕宁夫人不动手,他也忍不住要杀人。
雪一如既往,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
但天地间的温度却仿佛更低了许多,不怕冷的妖马竟然开始了轻微的颤抖,地面散落的马车残骸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雪花掩埋。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宁夫人依然站在前方拦住去路,没有一点想要让开的意思。
如果只是李子冀杀了李若,宁夫人会愤怒,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报复,但都会在暗地里进行,绝对不会自己亲自走到台前,可现在还与北海有关。
那就容不得她不走出来,因为她没办法承受李子冀回到长安城之后的代价。
除此之外,最让她感到恼羞成怒和不能接受的事情是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拿这个私生子没有一点办法。
杀也杀不掉,压也压不住。
原来不知不觉间,李子冀早已经站在了无数天骄头顶之上的最高点,成为了这方世界年轻一代之中最备受瞩目的那个人。
“看来你真是想找死了。”段书生叹了口气,看向宁夫人的目光中升腾起一丝几乎压抑不住的残暴。
“陛下之所以没有立刻将李孟尝削爵罢权,说到底无非是皇后在一旁起到了作用。”
山峰之巅,都卫禁军统领与息红衣并肩站在一起,望着下方的动静。
圣皇给了国公府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保护权位的机会,因为皇后需要李孟尝,需要洗剑宗,所以才会说一切等到李子冀回到长安城之后再做定夺。
但这也不是说圣皇就打算放任李子冀被杀死,因为圣皇很清楚,李子冀一定能够回长安,他只是打算逼迫国公府做出退让。
很大程度,很大代价的退让。
息红衣目光平淡:“陛下举棋不定,我想他时常也会思考自己与师尊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也正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这些许疑虑,所以才会一直纵容皇后。”
为臣子不该议论帝王。
可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少典淡淡道:“陛下要走的路千难万险,你应该很清楚,且不谈实施之后的成功与否,单单就是能否开始实施都是一个未知数,所以陛下很清楚,圣朝不能削弱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后党也要一定程度保存完好。”
“只有如此,哪怕受到全天下的阻挠,圣朝仍旧能留有起复的底蕴。”
息红衣望着下方远处的宁夫人:“所以皇后当初才会发起遂宁那场大水。”
因为一开始并不能准确把握圣皇的心理,所以皇后借着水淹遂宁做出了试探,哪怕圣皇震怒,却也不得不为了更大的目标而做出妥协。
段书生已经和宁夫人交起了手,其过分强横的力量致使下落的雪花反过来朝着苍穹之上倒飞而回,宁夫人当然不会是段书生的对手,甚至就连简单抗衡都做不到。
息红衣望着这一幕:“不知道后党会不会选陛下给他们留出来的这条路。”
少典没有说话。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
“这就是观想狱神所带来的力量,实在是匪夷所思。”
秦政看着将宁夫人打的完全没有还手能力的段书生,望着半空之中那尊若隐若现的狱神法身,心中生出了震撼之感。
传说中佛主所梦地狱的具象化体现,包含了世间一切的负面,暴戾,绝望,麻木,血腥,痛苦,癫狂
“如果你不想修行路就此走到尽头的话,还是不要看的太久,看的太仔细。”欧阳梨花轻声提醒。
自古以来,别说观想狱神法身,单单只是见到那幅画像的人都会精神失控,行为癫狂而死,狱神法身固然强大,但能不看还是不看的好。
秦政深吸一口气移开目光,如此短暂时间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起了些许烦躁之意,就像小剑仙说的那样,如果继续看下去,只怕也会陷入迷乱癫狂之中。
慕容燕望着狼狈至极的宁夫人,其已经受伤颇重,纵然爆发出了强大力量依然不是段书生的对手。
“继续下去,宁夫人只怕要死在这里,回去之后只要将勾结北海的罪名在国公府头上坐实,李孟尝的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事情若是按照这样的预想进行下去,那结果实在是太顺利,太美好。
世上很少会有这样的好事。
李子冀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扳倒国公府意味着断去皇后一臂,会让后党元气大伤,所以皇后不会让这件事这么容易结束。”
慕容燕问道:“你觉得还有变数?”
李子冀微微点头:“从我在百岁城杀死李若之后,我就知道想要得到完美的结果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这一路来我都在尽可能的让利益最大化,比如让后党那些潜伏在最深处的势力浮出水面,让以后我们想要清理的时候能有一个足够合适的理由,以及能够将国公府逼到何种地步。”
他根本没指望用这件事彻底解决国公府或是洗剑宗,他只是打算利用这件事最大程度的让利益最大化。
段书生与宁夫人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也许都不能用战斗来形容,宁夫人面对段书生,就像是澹台竹面对顾春秋,或许宁夫人不弱,可与院长大人的亲传弟子,观想狱神法身安然无恙的段书生比较起来还是差得太远。
段书生嗅到了血腥味道,他眼瞳之中的猩红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狱神法身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屹立在其身后,溢散的气息像是流淌的血帘。
他站在那里,风雪不敢近其身,那张脸上的清淡笑意,此刻却像是从森罗地狱之中走出来的魔神。
“李夫人,不用害怕,我这就送你去拔舌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