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唱名的杨沅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抑激动,举步向丹陛之上走去。
身后,是无数道或妒或羡的目光。
到了殿下,又有辅试官捧着新科进士的花名册,向杨沅仔细询问了他的姓名、父亲之名、祖父之名。
幸亏他大哥杨澈把老祖宗的灵位都从北方背过来了,杨沅又时常给大哥和杨家列祖列宗上香,父祖姓名自然是知道的。
其实杨沅方才在殿上那般大出风头,殿上何人不认得他?
只不过这上殿之前核对祖、父姓名的环节断不可少,因为出过这方面的差错。
宋真宗天禧三年殿试的时候,就出过同名同姓的两个进士。
当时唱名上殿,既不念籍贯,也不核对父祖。
结果本来只该考个三甲的那位进士耳朵尖,先听到了唱名。
他以为是喊他,就上殿领旨谢恩了。
等那位考中二甲的进士慢吞吞地走上金殿,真宗皇帝才发现弄错了。
二甲和三甲是要背一辈子的资历,先上殿的那位怎么舍得换回来。
他就对真宗皇帝说:“臣已领旨谢恩了!”
那意思你可是皇帝,金口玉言,现在你看着办吧。
这要是明太祖,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勒索”,宋真宗却是苦笑着将错就错,先让两个进士就这么上了“领奖台”。
虽然第二天宋真宗就又下了一道旨意,给真正考中二甲的那位进士调整了出身。
但占了便宜的那位,也就真的占了便宜了。
从那以后,朝廷殿试唱名时,便会带上籍贯。又怕偶然出现同一籍贯下也有同名的进士出现,所以还会询问父祖的名姓。
杨沅回答完毕,便被监礼太监引到正确的站位处等候。
这一回,他就在殿上,亲眼看到了皇帝如何唱名。
宰相进献名单,天子亲口宣读:“一甲二名潭州长沙县萧毅然。”
“一甲三名建德府遂安县卢承泽。”
这三人并列站于第一排,杨沅居中,榜眼居右,探花居左。
接着,皇帝就不再亲自唱名了,而是由首相万俟卨宣读二甲进士名单。
杨沅悄悄往左右看了一眼。
他记得,这位榜眼萧毅然也是主战的,而且他的谏议颇有见地。
至于这位探花卢承泽,他没记错的话,是主和的。
当然,决定名次的不仅仅是主战还是主和,还要看你的论点论据,伱的真才实学。
而且,点一个主和的进士为探花,也是缓和官家和宰相的关系。
杨沅对这位卢探花倒是没有偏见,主和派不等于投降派,虽然投降派必然藏在主和派里边。
待首相万俟卨念完二甲进士名单时,他的嗓子都哑了。
次相沈该便从张孝祥手中接过名单,继续念三甲进士名单。
所有进士唱名到位后,官家赵瑗宣道:“一甲三人,宜赐进士及第。”
“二甲一百一十二人,宜赐进士出身。”
“三甲四十二人,宜赐同进士出身。”
皇帝宣旨已罢,便有太监上殿,为新科进士们颁发敕书,赐进士袍笏。
众进士捧着袍笏到配殿去换好衣服,再次上殿向皇帝谢恩。
此时,新科一二三甲进士的名单,已经在东华门外张贴起来了。
许多皇亲国戚、权贵富绅人家,俱都派了家人,跑到东华门外看榜。
他们要抄下高中之人的名字、籍贯和岁数,拿回去给自家主人。
因为接下来就要发生“榜下捉婿”的趣事了。
“榜下捉婿”和“东华门外唱名”一样,当然不是真的就在榜下拿人。
他们是物色好了人选,便叫媒人登门,女方主动说媒。
只不过民间百姓不知就里,倒是很多人以为所谓“榜下捉婿”,真是领了几个恶奴,就在金榜之下,把人强行绑回去拜堂成亲呢。
一甲头名状元郎,杨沅,年方二十四岁!
这…这等年纪,太合适了啊!
那些权贵人家登时两眼放光,第一个就把他的名字抄了下来。
这时,朝廷向天下颁布今科进士的名册,也由一匹匹快马出东华门,奔向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