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厉害的稳婆?那就只有徐大婆了。不过她的脸被烧了半边,又贪杯好酒,如今找她接生的人越来越少了。”里正叹了口气,圈了个名字出来,把地址给周怀轩看,“喏,就是这里。”
周怀轩记住那个地址,又问:“她的脸为何被烧了?”
“这我可不知,她也从来不说。听她的街坊邻居说,她是外地人,家里人都死了,一个人过不下去了,才流落到南城。”里正一想到周怀轩刚才拿的明晃晃的刀子,就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这位好汉心情一不爽,就拿刀把他给捅了。
周怀轩点点头,一个手刀挥出,砸在那里正后颈,将他砸得当场晕了过去。
周怀轩从容离去。
从里正家里出来后,他在南城转了一圈,才来到徐稳婆住的大杂院。
院子很小,只有两进,徐稳婆住在厢房那边的小尾屋里。
周怀轩轻轻推开徐稳婆的屋门。
简陋的柏木门发出吱嘎一声响,还有吧嗒一声碎裂的声音。
周怀轩顿了顿。
这门背后,居然还有一道绳子,将屋门绑住。
一般的歹人就算拿刀把门闩撬开了,也推不开门,因为门后有绳。
但是周怀轩的力气奇大,他随手一推,不仅门闩断成两截,就连门后的绳子都断了。
周怀轩没有在意,大步走了进去,顺手将门阖上。
屋里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还有一股闻之欲呕的酒糟味。以及食物腐烂酸臭的气味。
周怀轩飞快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微微一怔。
屋里的简陋不用说了,这屋子居然没有窗!
怪不得屋里的味道那样难闻。
周怀轩轻蹙眉头,往对面挂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帐子的木板床看过去。
床上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妇猛烈咳嗽着坐起来,侧对着周怀轩,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来了?你还是要取我的性命?唉,我多活了二十多年。也够本了。这二十多年。我日日夜夜想念我的家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周怀轩负手站在门前,淡淡地道:“不,你不想死。”
“谁说的的?我早就想死了!我早就死了!你看我的样子。早就生不如死了!”那婆子猛地别过头,正面对着周怀轩,“你看我!早就不是人啊了!”
周怀轩看见她的脸上,一半正常。另一半,却被烧得一片乌黑。眼睛倒是好的,但是脸上的皮肤焦黑虬曲,还能看出一丝丝红痕纵横交错,很是吓人。
不过周怀轩在西北战场上。见过比这更恐怖的景象,他一点都不在意,淡淡地道:“若你想死。就不会住在这大杂院,也不会在门后拴绳。更不会在枕头下藏匕首。”
那婆子浑身一震,像是最大的秘密被周怀轩窥透了一样,条件反射一样伸手到枕头下面,拖出自己的匕首,嘶哑着声音道:“你要做什么?!你别过来!——你要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
周怀轩没有理会,往前迈了一步,径直问道:“二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去神将府三房接过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那婆子全身抖得更厉害,手里的匕首都握不住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慌慌张张滚下床,要去捡那匕首。
周怀轩身形一晃,已经来到她面前,一脚踩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手和匕首狠狠踩在一起。
那婆子顿时痛得呲牙咧嘴,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掉,整个人抖得如筛糠,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说。老实说了,我包你活命。”周怀轩淡淡地道,“如果不说,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中的决绝和狠辣,让那婆子恐惧到不能自已。
“我……我……我说……我说……”那婆子再也不敢打别的主意,老老实实向周怀轩坦承:“我叫徐春娇,本来是西城人士。我们家世代都是做稳婆的,我曾外祖母、外祖母、到我娘,再到我,家传的手艺。当年徐家稳婆的招牌,在整个京城都是响当当的。”她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
回忆往日的荣光,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现在,徐稳婆头一次有了想死的心。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舍不得死,也死不了,只能活着。
“继续。”周怀轩将脚拿开,放开了徐稳婆的手。
徐稳婆抓着匕首坐在地上,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
她失神的目光盯着昏黄的油灯,问周怀轩:“你为什么要打听神将府三房的事?”
“有人要我来找你。”周怀轩淡淡地道。
“有人?那人是不是戴一个赤色面具?面具怪模怪样的,画得花里胡哨的鬼脸?!”徐稳婆猛地抬头,盯着周怀轩猛瞧,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扑过来,跪在周怀轩脚下磕头,连声道:“恩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人的身形跟她记忆中的恩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周怀轩一怔。
他低头垂眸看了看徐稳婆,心里一动,伸手解开自己蒙在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那个紫色面具。
同样是花得花里胡哨的鬼脸,但是是紫色的,不是赤色的。
不过,
这婆子说是赤色。——赤色?难道不是橙色?
周怀轩问她:“你看清楚了,是赤色,还是橙色?”
“赤色,当然是赤色!我老婆子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夜的大火烧得铺天盖地,差一点把整条街都烧了,恩人从天而降,将我老婆子救走,我老婆子就算是死了,也记得他的赤色面具!”徐稳婆斩钉截铁说道。
周怀轩良久没有作声。
赤色、橙色、紫色。他已经知道有三个这样同样类型的面具。
它们难道是属于同一伙人的?
还有别的颜色吗?赤、橙、紫……
他想起祖父曾经提过的守护者,说过他们也是七种颜色命名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