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安庆府城南岸的宁王兵马设的营地虽多,但跟江彬和张苑调查到的情报相仿,这些营地多数都空置,总数却非两三千,而是四五千之数,虽然看上去不少,却非宁王嫡系精锐。
统率这路人马在安庆府故布疑阵的将领,名叫司马岚,乃是宁王朱宸濠的亲信,兵法上颇有造诣,为人谨慎小心,被宁王倚为干城,所以才被派到安庆府城对岸来,独当一面。
当天天没亮,司马岚睡得正香,侍卫过来通报,说是江对岸有异常。
“司马大人,前方哨探来报,说是安庆府城内火光闪动,似有兵马集结,大概昏君要派兵渡江来跟我们交战。”侍卫道。
司马岚皱眉:“这都四五天了,朝廷发现我们的兵马不多,早该出兵才是……那昏君能提拔像沈之厚这样的能臣,照理说有一定眼光,宁王也曾吩咐说不能小觑他,但怎么现在才动手?”
“司马大人,那咱是跟他们交战,还是撤兵?”侍卫请示。
司马岚没有回答那侍卫的问题,直接一摆手:“赶紧升帐议事,让各位将军前来商议对策。”
司马岚生性谨慎,遇到大事却优柔寡断,在这即将开战的关口,他没有直接下达命令备战,而是选择群策群力。
不多时升帐议事,几名汉子进入中军大帐帐门,带头一人乃是个虬髯大汉,一进来便用浓重的江赣口音嚷嚷道:“大清早不歇着,叫我等起来作何?”
后续将领跟着进门来,没人敢对那虬髯大汉有何意见。
司马岚环顾四周,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道:“刚得到消息,朝廷兵马正在集结船只,大概会在半个到一个时辰后渡江跟我们交战。”
“啊?”
在场的将领都有些慌了。
虽然他们先前作为渡江部队的一部分,在“追击战”中取得不菲战果,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是久经战阵的精兵,他们很清楚对面朝廷数倍于己的兵马,就纸面实力而言,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虬髯大汉紧张起来,问道:“官军要杀过来了?皇帝亲自领兵前来吗?”
此时司马岚已得到更多情报,摇头叹息:“这时候怎么可能是皇帝亲自领兵?城内飞鸽传书,说领兵的是陛下跟前红人,边军出身的江彬……此人想来有几分本事,否则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爬到那么高的位置?”
听说是江彬领兵,这些将领相互看了一眼,心情为之一松。
司马岚又道:“以刚刚获取的情报看,江彬带的兵马大概为两万之数,船只基本是之前他们逃走时所用,如果我们与之交战,可以在江岸纵火,阻止他们登陆,再从上游派出船只骚扰,也可以分出两千人马渡江,虚张声势,到时他们定以为我们设有伏兵,再无恋战之心,必将溃败。”
作为被宁王信任的嫡系将领,司马岚在指挥作战上确实有一套。
但他的话并未得到在场将领的认同。
尤其是虬髯大汉,不耐烦地一挥手:“朝廷一次派两万兵马过来,后续还有数万兵马坐镇城中,王爷主力又不在这边……连王爷都没说让我们在这里跟官军拼命,你却要我们死战到底?”
“这……”
司马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调遣眼前这帮人。
在场的人很清楚,宁王谋反看起来很被动,但其实准备多时,有一定成功的可能,他们中很可能会出“靖难功臣”,享受荣华富贵。
不过宁王麾下将领能力参差不齐,出身各异,这虬髯大汉便是山贼出身,山贼虽凶悍,但跟朝廷兵马对抗却缺乏自信。
司马岚旁边走出一名蓄着山羊胡的儒生,道:“两位将军别争执,朝廷兵马就要杀过来了,现在咱已有所防备,若是不做准备的话,别说咱弟兄可能丧命于此,回去也没法跟王爷交待不是?还是早做定论为好。”
虬髯大汉坚持己见:“赶紧撤走!本来咱就是在这里布疑阵吓唬朝廷兵马的,现在他们已看出我们虚实,若还赖在这里,就跟等死没区别,至于什么纵火和渡江……不是让弟兄们有来无回吗?”
“对,应该撤走。”周边不少人附和。
宁王麾下基本是因为利益集合在一起,想的都是搏一把换个锦绣前程,但让他们无端送死,拿自己的性命去成就别人的风光,谁都不愿意。
尤其是留守安庆府南岸的这些人,更是觉得被宁王派来做这差事不靠谱,就跟被放逐一样,没人愿意拼命。
司马岚一看这架势,叹了口气道:“既如此,那就遂了诸位的意,准备撤兵吧。虽然要撤兵,但也不能撤得太过仓促,尤其防止朝廷兵马衔尾追击……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虬髯大汉皱眉:“怎么着,还是要留下兄弟送死?”
司马岚怒视虬髯大汉:“那就由韩将军带五百弟兄,到江岸去放火,回来时再把营地烧了,之后再撤走不迟。”
虬髯大汉怒道:“让老子去送死?五百人打两万官军?老子不干。”
山羊胡文士赶紧道:“两位将军息怒,要不这样吧,由鄙人带人去放火便是……两位将军赶紧整顿人马撤走吧。”
虬髯大汉冷哼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开中军大帐。
司马岚虽然生气,却也没辙,旁边的将领则面面相觑。
山羊胡文士乃是司马岚幕僚,他摆了摆手:“诸位将军赶紧回去安排,既然朝廷兵马很快就会渡江,咱也必须要马上撤兵才可……司马将军,在下这就去点兵准备,先跟您告辞了。”
司马岚看了幕僚一眼,虽有不解却未多问。
这个时候司马岚自己也有逃命的心思,所以就没有太在意那幕僚到底为何要主动请缨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