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
来人非常小心,随即谢韵儿让丫鬟送人出了小花厅,而她自己却没着急回房休息。
暮色深沉。
此时驿馆已安静下来,谢韵儿让丫鬟把她随身携带的一方木匣拿到跟前,里面是一些账册。
这些账册本来放在沈溪书房,因沈家举家南迁,沈溪的家当自然要捎上,大部分由兵部派出官兵押解护送,不过有关沈溪手札和账册等贵重物品则放在一大家子的南下队伍里。
谢韵儿打开的是一份有关两广过去几年的账册。
这份账册有很多隐晦的东西,涉及阿拉伯数字和一些特殊符号,对于旁人来说很陌生,不过谢韵儿跟在沈溪身边很久,以前沈溪单独教给她有关标点符号、加减乘除和阿拉伯数字的用法,只不过当时是作为闺中之乐,连沈溪自己都未太在意。
本来这份账册没什么,因为有些东西一再修定过,账册本身也说明不了什么,但谢韵儿却从中找到部分用来纠错的文字,让她非常震惊,感觉是惠娘的笔迹。
“怎么会有她的字?是老爷睹物思人模仿?还是怎的?”
谢韵儿实在理解不了,如同她无法明白沈溪在外做的很多事一样,作为沈溪的正房,她对于沈溪有外宅之事一直都很了解,只是她从来不会在沈溪面前提及,也不会让自己闺中姐妹知晓。
但很多事根本隐瞒不了,时间越长,越会有一些东西不自觉便泄露出来,而本身沈泓进沈家这件事,已让谢韵儿感觉到不可思议。
因为沈溪对沈泓的那种关切情真意切,甚至在几次来信中都特别提到,而对于沈平和沈婷等儿女沈溪则很少着墨。
至于她手上那份账册,出自李衿手笔,沈溪只是大概看过,没太留意,却不知在一份厚重的账册中,有惠娘删改过的笔迹,或许惠娘自己也没料到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字,会让曾经的好姐妹谢韵儿察觉。
“或许是老爷自己写的吧……老爷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会轻易就让我察觉破绽呢?”谢韵儿努力说服自己,但当她如此安慰自己时,却隐约有一种期冀。
“若是姐姐还活着该多好?沈家人仍旧在一起……不过曦儿,这可怜的丫头,到现在老爷对她都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这是为何?若是要安慰姐姐的话,早就该将曦儿纳进房了。”
虽然谢韵儿只是短时间内当惠娘为姐姐,后面一直都跟沈溪一样称呼惠娘为“孙姨”,但始终把惠娘当姐姐看待。
曾经的好姐妹,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什么,尤其是那份真挚的情感。
……
……
新城,苏州河南岸的公寓区,惠娘和李衿仍旧过着平静的生活。
沈溪走后,她们便承担起城内账目统计和清算差事,担当着大管家一样的角色,唐寅手上很多账目都出自惠娘和李衿之手,但唐寅和苏通等人对此却全不知情。
本来唐寅在处理公务上有一定欠缺,不过有惠娘和李衿以及她们背后整个商业体系运作,使得整个城市运行非常稳定,唐寅也从中学到不少东西,潜移默化中提高了施政本领。
得知沈溪即将凯旋的消息,惠娘和李衿终于可以松口气。
尤其知道沈溪的归期后,她们彻底安心了,晚上跟随安和东喜一起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教随安和东喜读书认字,甚至一些涉及账目的内容,随安和东喜学得很快,不过进展仍旧不能让惠娘满意。
“照你们这个学法,不知几时才能为老爷办事,连一些简单的加减小账都会出错,算盘也用不熟……”
惠娘语气中带着埋怨,不过没有叱骂之意,更多还是恨铁不成钢,至于旁边的李衿则用淡然的目光看着,她商贾之家出身,从小学会不少会计方面的知识,知道能力的培养不是一蹴而就的。
“夫人,奴婢会尽力去学。”
东喜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
平时随安不太喜欢说话,东喜则机灵一些,发现女主人生气后,知道如何讨女主人的欢心。
惠娘道:“老爷眼看就要回来了,我还准备在老爷面前好好显露一下你们的能力,但看现在这情形,也不知你们是否有本事让老爷高看一眼……若是我栽培不出来你们,你们以后就要当个端茶递水的奴婢,难道你们一辈子都想当个下人吗?”
李衿见惠娘触景生情,语气都有些变了,赶紧劝说:“姐姐息怒,这两个丫头一时没学会,以后慢慢教便是。”
惠娘大概也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叹了口气,摇头道:“本来是很好的事情,老爷凯旋,心情肯定不错,你们但凡有点进步,在老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或许就能被他收进房中,以后也不用再这么辛苦……”
“不过又一想,就算能伺候好老爷又如何?做女人难道不要体现自己的价值吗?老爷跟前最重要的还是看能力,不然的话老爷怎会多看一眼?”
李衿见惠娘自我开解,抿嘴一笑:“姐姐,就算我们什么都不会,老爷也不会嫌弃我们的!”
惠娘白了李衿一眼:“我在教训小的,你在旁插什么嘴?”
李衿吐吐舌头不再言语,此时随安和东喜都低着头不敢接话。
惠娘道:“认真学,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每人每天多做功课,至于那些端茶递水的事情交给旁人去做,若是学不好,以后连立足都难……可不是我要为难你们,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知道了,夫人。”东喜道。
惠娘这才摆摆手让二人下去。
……
……
随安和东喜离开大厅后,惠娘坐了下来。
李衿好奇地问道:“姐姐,今儿听说老爷打了打胜仗,本以为你会高高兴兴,谁知这才刚吃过晚饭你的情绪就变差了,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多心鬼!”
惠娘拿起桌上账册,随口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