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儿一脸鄙视的神色,道:“谁要跟你一起吃?本姑奶奶只是出来看看,这是什么早饭?人吃的吗?”
若是换作旁人说这话,张苑早就来一句“大胆”,不过眼前可是皇后说的,这位新皇后不但是他的亲侄女,还是皇帝目前最信任,甚至已宠信到没边的一个女人,张苑觉得自己的脑袋瓜有些不够用了。
张苑心道:“之前便听说和大侄女喜欢在陛下面前乱来,但这也太没分寸了吧?居然在陛下面前自称姑奶奶?”
朱厚照却丝毫没觉得尊严受损,反而上前去扶沈亦儿,被沈亦儿瞪一眼只能站在旁边悻悻然搓着手笑。
沈亦儿在桌前坐下,往中间最大的瓷坛里边看了一眼,道:“我道是你这个当皇帝的怎么吃粥呢,感情里面有佐料。”
朱厚照笑道:“那是当然,这可跟普通人家的清粥不同,里面有人参鹿茸这些大补之物,还添加了部分山珍海味,味道极其鲜美……来人啊,赶紧给皇后盛上一碗。”
“不用了。”
沈亦儿坐在那儿,抬头看着张苑,嘟嘴道,“我不想大清早吃这些东西,免得气血上攻,虚不受补,稀里糊涂死了怎么办?这位应该是张公公吧?我觉得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势不小啊,怎么你过得那么憋屈啊?”
没等朱厚照说话,张苑便笑呵呵接腔:“娘娘真是好记性,老奴正是张苑,您入宫那天……”
他正要好好介绍一番自己,却被朱厚照恶狠狠瞪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有你什么事?皇后这是问朕呢。这狗奴才名叫张苑,做事很不靠谱,平时老喜欢给朕找麻烦……现在朕正在安排他做事,皇后别在意。张苑,你可以退下了。”
张苑正要领命告退,沈亦儿突然道:“对下人如此刻薄,你这当皇帝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张公公先别走,我有事问你。”
张苑这下不敢随便应答,不由看了朱厚照一眼,似在等朱厚照吩咐。
朱厚照没好气道:“皇后问你话,只管回答便是。”
“是是是。”
张苑道,“皇后娘娘您请问。”
沈亦儿道:“听说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应该跟朝廷衙门对接,是吧?平时有什么事,都是你在处理吗?”
这问题问得很儿戏,让张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由看着朱厚照,希望朱厚照能给自己一定暗示。
朱厚照笑道:“皇后说对了,平时司礼监就是跟内阁和朝廷各衙门对接,朝廷有什么上奏都会从内阁送到司礼监,再由张苑帮朕朱批,再发往朝廷各衙门……所有朱批都会过朕的眼。”
沈亦儿皱眉道:“那他的权力很大啊,怎么会连银子都讨要不来?另外,我平时没见你处理那些上奏?”
这个问题沈亦儿是问朱厚照的,就好像是在质问他“你为何这么昏庸无能连朝事都不处理”。
这下朱厚照有些尴尬了,虽然他自我感觉良好,但却也隐约知道自己并未做到勤勉克己,被沈亦儿质问居然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张苑在旁心惊胆寒,暗忖:“这世间居然还有人敢这么跟陛下说话?”
朱厚照神色很是别扭:“朕这不平时很忙,没时间处理朝事么?”
沈亦儿不屑地瞥了朱厚照一眼:“忙着做什么?吃喝玩乐?”
这下乾清宫后庑的空气好像凝固了,张苑站在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心想:“小祖宗这是怎么了?陛下哪里开罪了她,居然故意找茬?但你别趁我在的时候找茬啊,你这不是害人吗?”
朱厚照勉强一笑:“朕平时做什么,难道皇后没看到?怎能算吃喝玩乐?朕之前还御驾亲征,将北方狄夷给平了。”
“那好像不是你干的吧?”
沈亦儿眼神中带着鄙夷,望着朱厚照说道。
朱厚照很尴尬,但更尴尬的却是张苑。
此时张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就算皇帝跟皇后间真有这种非常不客气的对话,也不该是他这个奴才应该旁听的,在张苑看来自己就应该退下,但现在皇帝和皇后没有命令,他只能站在那儿继续听。
朱厚照突然望着张苑,好似是在考验对方一般:“张公公,平时朕对朝事没有什么指点吗?”
张苑赶紧道:“回陛下的话,每天老奴都会将朝中发生的大事跟陛下呈奏,最重点的事情由陛下亲自裁断,至于那些零碎的小事就不劳陛下烦忧,交给老奴这样的庸才办便可,陛下乃是做大事之人。”
“嗯。”
朱厚照对张苑的回答很满意,这也是他之前在想却没有想到的回答。
朱厚照再看着沈亦儿:“皇后,听到了吗?朕平时也是有做事的,不然今日为何会让张公公来这里?朕很忙,这不一边吃早膳一边听他讲,还对他进行指点呢……”
“啧啧。”
沈亦儿仍旧带着鄙视的神色,“我来的时候就听到你让他去户部耍浑,这就是你所谓的指点?作为九五之尊,下出口谕后居然连银子都要不来,那你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劲儿?”
朱厚照苦着脸道:“皇后你不知,朝中有些老臣倚老卖老,非要跟朕作对,他们不管对错,只要朕觉得对的东西他们就会反对,每次都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最后朕不跟他们计较,毕竟他们是老臣,朕需要他们来打理江山。”
张苑赶紧帮腔:“陛下宅心仁厚,乃是对朝中老臣的敬重,若是压迫过甚,臣子表面答应下来,但其实心中充满怨恨。”
“对,朕是不想失去宽仁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