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夫,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跟陛下争,陛下所做一些事也是深思熟虑后所为,从道理上来讲并没有错。”
梁储之前一直冷眼旁观,朝议结束,他用一种近乎苦口婆心的态度劝说杨廷和。
杨廷和黑着脸没有说话。
梁储在内阁的地位比他高,早一天入阁排位也在他之上,他就算心有怨言也不会在梁储面前发泄。
奉天门前人都快走光了,却有一人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却是之前被皇帝喝斥的杨一清。
梁储和杨廷和看到后都不由摇摇头,不过到最后二人也没过去劝说。
只有李鐩上前拍拍杨一清的肩膀,好像很理解杨一清所作所为,因为他身为工部尚书也能深切感受到来自谢迁的压力,总的来说就是你这个尚书要完全听我的,皇帝不做主我就替你们做主,你们就是给我办事的。
“库银问题已顺利解决,想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李鐩安慰道,“应宁,你不必太过担心,陛下会理解的……”
杨一清抬头看了李鐩一眼,摇摇头,显然无法放下心中郁积,有些话他还不能对李鐩说明,显得异常憋屈。
恰在此时,英国公张懋往这边走了过来,脸上仍旧带着习惯性的笑容,眉眼弯弯,如同个老狐狸一般,道:“没想到户部有这么多存银,看来咱大明国富民强啊。”
这话在杨一清和李鐩听来很别扭,但张懋偏偏就说出来了,还是堂而皇之说,像是在昭示天下:
你看,杨应宁把户部打理这么好,库银积攒了这么多,这算得上是天大的功劳,至于隐瞒皇帝也有他的理由,连陛下知道这件事后都没怪责,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户部尚书的做法?
夏儒和崔元也走了过来,二人站在张懋身后都没说话。
李鐩道:“现在谢阁老和之厚都没回朝,出了什么事也没人担着,能把眼前的问题处理好便可,希望陛下之后能多行朝议,只要能时常面圣,由陛下做主不也挺好?”
这话更像是在安慰杨一清。
张懋笑道:“那是。于乔和之厚虽然不在,不是还有你们吗?都不是第一天入朝,应宁你也想开些,这次陛下并无怪责之意,想来无甚大碍。”
……
……
即便杨一清有再多人安慰,也过不去内心那道坎,始终做错了,说严重点儿那就是欺君罔上,他不得不做出下一步举动,那就是上疏告罪,顺带请辞。
就算皇帝没问罪,你也要有觉悟,别让自己最后下不来台,最好的办法便是主动请求致仕,给君臣关系留最后的余地。
当天奏疏上达,内阁在这种事上不敢随便说什么,连张苑也不能擅做决定,只能把杨一清请罪致仕的奏疏呈交朱厚照。
朱厚照当天难得白天不睡觉,不过到日落时他已哈欠连连。
此刻朱厚照没有在豹房,而是在乾清宫大殿,坐在御座上,整个人显得很萎顿。
“……陛下,户部杨尚书上疏告罪,说他在职司上严重失职,请求陛下降罪,让他可以告老还乡。”张苑道。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吧嗒吧嗒嘴道:“你觉得故意隐瞒不报是他的意思?”
张苑一怔,随即摇头:“老奴不明白。”
朱厚照道:“这都不明白?明摆着是谢阁老的主意,你看杨大学士争得面红耳赤,朕就知道这是内阁那群人的阴谋。留着一千多万两银子不用,说是怕物价上涨?真他娘的胡说八道,市面上流通的银子怎么说也有几千万甚至上万万两,难道就差这一千多万两银子?”
张苑琢磨一下,心想:“陛下说的事情,好像跟杨应宁请辞没什么关系。”
朱厚照再道:“杨尚书到底没做错事,他把银子留了下来,并非是贪污腐败,银子好端端存在库房里,朕好像还应该嘉奖他!”
到这会张苑总算是听明白了,心里一阵恍然:“只要能给陛下带来银子的都是能臣,连刘瑾做了那么多恶事都可以被陛下忽略,也难怪陛下不愿意追究杨应宁,本身杨应宁的责任也不大。”
“一千一百万两银子,这是多大一笔数字?”朱厚照那模样,就差流口水了,“才跟佛郎机人做了一年多的买卖,就挣这么多?如果多做几年,朕坐在这里岂非就可以数金山银山了?”
张苑试探地问道:“陛下,之前不是说,那是佛郎机人从其经营的银矿得来的,朝廷也得想办法控制些银矿?”
朱厚照点头:“不管是哪里的银矿,只要有银子送到大明府库便可……你之前不也说了,有了银子后,市面上铜钱和宝钞就没那么重要了,以前朕就发现宝钞有太多弊端,应该早些废黜才对!”
张苑心里纳闷儿:“陛下都没用过大明宝钞,怎知宝钞弊端?”
显然他不知道朱厚照当初只身南下去找沈溪,游历大明江山时经历之事,这也给朱厚照当皇帝带来很多参考。
朱厚照道:“杨尚书的奏疏,直接朱批‘不准’二字便可。回头让户部调拨一百万两银子到内库,朕最近手头有些紧……张苑,近来你办事不太牢靠,知道该怎么做吧?”
张苑赶紧道:“陛下说的是,老奴会想办法多为陛下筹措银两。”
“知道就好。”
朱厚照再次打了个哈欠道,“去让司马真人送一些丹药来,朕要吃点儿仙丹提提神。另外,再让豹房的人安排安排,今天朕也不回去了,把节目就安排在皇宫东苑,以前开宫市的地方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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