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所有的路线都是别人为她规划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关于生活上的事情不需要她多思考,连嫁给谁未来要做什么,她只需要按照别人吩咐的办便可。
对她来说,这就是从一个院子搬到另一个院子的区别。
张太后跟夏皇后交待了很多事,然后让夏皇后回去做准备,最后将高凤叫了过来。
等张太后把派夏皇后去豹房的事情一说,高凤瞠目结舌,犹豫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回道:“太……太后,这……这样……怕是不成体统!”
张太后阴沉着脸,说道:“哀家能不知道这样做不成体统?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吗?哀家也希望皇儿跟皇后能在宫里度日,好似当年先皇跟哀家一样,但有这样的可能吗?皇儿现在的心,的确太野太不着调,哀家这个当娘的,难道眼睁睁就看他这么继续沉沦下去?”
高凤低着头不敢应答,关于抱怨皇帝的那些话,只有张太后才有资格说,他作为皇家的奴才,连应话的勇气都没有。
张太后道:“不过也好,皇儿到底年轻,迟早可以回头,再者也不是说就此离开京城,豹房距离皇宫不远,让皇后过去,能得到皇儿的心最好,最差不就是把人接回来,继续独守空闺吗?”
高凤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张太后又道:“但这件事不能为外人知晓,皇儿一个人在那边胡闹也就罢了,若皇后也过去的话,被人知道皇家的颜面真就荡然无存了。高公公,这件事你暗地里跟小拧子说,那个小太监很机灵,等张苑回来后,你也可以让张苑配合你行事,毕竟从施家台到京城没多远,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高凤问道:“太后娘娘,那皇后去……是以何等身份?”
“当然是皇后!”
张太后几乎是脱口而出,等这话出口后,才意识到这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仔细想了想道,“若是以一般美人进献给皇儿,皇儿怎会不认得?就算他多年未见皇后,忘记了相貌,回头让他知道了还是会犯拧……不如让皇后以真正的身份去,只是这件事需要严格保密。”
高凤为难地道:“太后娘娘,既要不泄露风声,还得将人送到陛下跟前,那可不是什么容易事啊。”
张太后道:“所以才交给你去办,还有小拧子跟张苑配合……对了,锦衣卫指挥使钱宁不也可以帮到你?”
高凤低下头,苦涩地回道:“回太后,如今陛下身边最得宠的臣子,乃是从蔚州带回来的江彬。”
“那就让江彬也帮忙。”
张太后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喝道,“皇儿现在太过胡闹了,说是要举行朝会,还是上千人的大朝,结果把人丢在奉天门就不管了,他只顾着在豹房吃喝玩乐,若再不找人将他的心拉回来,那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皇帝继续这么胡作非为下去,把祖宗基业败光吗?”
“是,是!”
高凤虽然觉得张太后出的这个主意是个损招,但依然只能应承下来。
张太后道:“好好把这件事办妥,需要谁帮忙,只管说,左右不过是哀家一道懿旨的事情。”
……
……
紫禁城,奉天门外。
上千文武大臣都顶着寒风等候朝会举行。
早晨天气还不错,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临到中午时忽然变了天,乌云在北风的推动下席卷而至,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没过多久开始下起小雪来,刺骨的寒风直往人脖子里钻,让大臣们感觉分外寒冷。
京官多养尊处优,尤其其中大量勋贵,他们本不需去朝堂参与朝事,突然说举行大朝,不得缺席,结果来了却在辽阔的广场上等候,这里既不遮风又不挡雨雪,就让他们非常懊恼。
好在没人管束,他们可以兜着手,通过跺脚的方式取暖,还有穿得少的朝臣,试着找人弄衣服,一时间却寻不到门路。
“这鬼天气,要折磨死人啊!”张延龄属于其中最遭罪那个。
虽然张延龄是武职,但打小便未吃过苦,尤其姐姐成为大明皇后之后,整个家族鸡犬升天,他也活得无比恣意,属于那种晚上睡得晚到第二天不到中午起不起床那种,但今天他却很早便爬起来参加朝会,结果却在奉天门外吹冷风,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张鹤龄则早有准备,身上衣服非常厚实,此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是樽雕像。
张延龄搓着手,走过去道:“大哥,我已经找人问过了,说是皇上压根儿就没从豹房那边过来,要不咱回家去吧。”
张鹤龄睁开眼,瞄了弟弟一下,没好气地道:“要是你走了,陛下却又来了,该怎么交待啊?”
“还能怎么着?就说本来就生病了,再吹这么久冷风,身体实在受不了……你别瞪我啊,今天不也有不少人病休?比如那沈之厚,到现在都没看到他的身影,大概他早就知道这次皇上又要戏耍咱们。”张延龄不满地道。
张鹤龄哼了一声:“沈之厚不出席,那是早有定论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看着你,你说走便走?连那些老臣,都还在那儿咬牙坚持,你一个年轻人却撑不住,以后是否连京营军权也要被朝廷收回,就因为你身体撑不住?”
张延龄苦恼地道:“大哥你呛我作何?我这不是跟你就事论事么?咱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说说可以,但就是不能走!”
张鹤龄正色道,“看看,满朝勋贵,就属咱年轻,他们七老八十还在那儿有说有笑,就你撑不住?回你的位子站好,指不定什么时候陛下就来了。”
张延龄脸上带着不相信的神色,随即去往张懋那边去了,因为他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张懋的身体状况,要是这位军中魁首支撑不住,他就可以跟着混出宫去,法不责众嘛。再者,他想知道张懋在跟旁边人谈什么事。
不过张懋不是傻子,在场这么多人中,本来就不分敌我,唯独两个国舅爷跟朝中文武大臣格格不入,因为张氏兄弟为非作歹惯了,之前被朱厚照教训过一次,现在二人明显被朝中人鼓励。
“哈哈,这不是建昌侯吗?有事吗?”张懋见张延龄凑过来,不由笑着打招呼。
一群人马上散开,都兜着手笑呵呵望向张延龄,这些人皆以张懋马首是瞻,最让张延龄不爽的是国丈夏儒也混在里面。
“没事!”
张延龄黑着脸,用力跺了跺脚,“就是想到处走走,活动下身子,这天实在太冷了。”
张懋叹道:“没办法,陛下不来,咱作为臣子就只能在这儿等候,若实在支撑不住的话,建昌侯可以请旨早些回去……每旬十日,朝会哪天都可以举行,但今儿天气不好,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在这里干等吧?”
“谁去请旨?”
张延龄赶忙问道。
张懋有些惊讶,指了指张延龄:“建昌侯人脉广泛,尤其是在禁宫拥有巨大的影响力,自然应该由你去啊。”
“哼,这老家伙!”
张延龄暗啐一口,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便重新往张鹤龄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