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又让氛围变得伤感起来,连李衿都觉得这话题太过深沉,摇头苦笑一下,然后将沈泓叫到身边,逗弄着可爱的孩子。
沈溪在旁一直缄默不言,他心里多有感慨,说他不为所动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沈溪想的比惠娘这个当娘的更长远些。
“先给他开蒙,看看他读书有没有天分。”
沈溪道,“其实惠娘你也该知道,读书的成就主要来自于努力,要给他一个严苛的环境,只有在母亲身边他才能有一种家庭氛围,若让他离开你,就好像失去翅膀的雏鸟,未来就算读书有成就,性格也可能会变得很偏激。”
惠娘不言语,显然不同意沈溪的说法。在她想来,儿子的前途最重要,至于什么性格偏激又或者忠孝礼仪,都可以通过教育获得,而不是生活环境。
沈溪到底经受过后世信息社会的冲击,知道家庭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性,依然尝试说服惠娘,可惜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无益,最后无奈地道:
“昨日跟你说的事,你多考虑一下,若你实在是坚持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李衿问道:“姐姐,昨夜老爷说过什么吗?”
“跟你无关。”
惠娘道,“我想将泓儿送走,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他应该待在沈家,得到他沈家少爷应有的待遇,而不是留在这里当一个没人看得起的野孩子。”
“姐姐,您怎么能这么说泓儿?他是我们的心血,他走了,你……我也舍不得啊。”李衿很着急,本来她以为惠娘只是说说,现在看来,连沈溪都似乎妥协了。
惠娘不言语,望向沈溪的目光中略带幽怨,最后却叹道:“妾身本来就该死,死了一了百了,害了那么多人,随安本可以过一些幸福的日子,现在……妾身本就是不详人,带给太多人灾难,一个不详人,又怎会给泓儿更好的未来?衿儿,你还年轻,老爷很宠你,你可以有自己的子嗣,有寄托,而我所有的寄托都在泓儿身上,所以我要让泓儿回沈家,哪怕他没有娘,但有大家族的底蕴,这才是他未来可能会有所成就的前提。”
沈溪发现自己实在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来,恼火地说道:“你的偏执一直没有改变,多少年下来,依然如此。孩子都这么大了,过往的事情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好了,你先考虑清楚,我回去了!”
或许沈溪也想给惠娘施压,站起身拂袖而去,没让任何人相送。
李衿本要送沈溪出门,但见沈溪抬手阻止,她也就不敢再继续靠近,而惠娘由始至终都只是站在椅子前,目送沈溪的背影园区,至于沈泓那边则完全不知为何这个刚认的爹又要走,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很多事太难以理解了。
沈溪离开后,李衿道:“姐姐,其实老爷还是很疼泓儿的,他今天留下来,多半是想看看泓儿是否聪慧,就算还没开蒙,咱也教了他不少东西啊。”
沈泓的天分显然比沈平、沈运高,惠娘和李衿将所有心血都放在孩子身上,二人都是那种睿智的女人,属于这个时代的异类,她们用很多心血栽培沈泓,如此一来沈泓在接受开蒙前已会写自己的名字,完成一些基本的加减法的算术,还会背诵《三字经》《全唐诗》等启蒙读物。
惠娘的神色仍旧很冷漠,道:“我的悲剧不能延续到泓儿身上。”
李衿道:“其实姐姐可以回沈家,沈家人以前对姐姐不是很好吗?”
“那是他们对待以前的我。”
惠娘道,“可惜以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老爷身边一个外室,若让沈家人知晓,不但于老爷的名望有损,甚至我也会无地自容,更会让曦儿……我曾经的女儿无法做人。所以……我宁可当自己死了,要不是要为老爷办事,其实我真的死了也无妨。”
……
……
惠娘太过倔强,让沈溪无可奈何,这样一个有性格的女人乃是沈溪生平仅见。
沈溪回去的路上不由想:“正是因为她独立的思想和不屈的性格,当初吸引了我,现在却又因为她这杨的品质而让我头疼,我到底需要一个唯命是从的奴婢,还是要一个有想法有见地的女强人?这人生为何又如此纠结呢?”
沈溪自己也很苦恼,一边希望惠娘能听自己的,一边又觉得惠娘要是能改变那就不再是惠娘了。
这也让沈溪感觉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无奈,至少在对待惠娘的问题上,他感觉很多情况近乎无解。
沈溪再次由地道回到沈家,刚到书房坐下,朱鸿便过来道:“大人,您昨日去了何处?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有不少人登门拜访,都被阻挡在外。”
“是吗?”
沈溪语气不冷不淡,随即朱鸿将拜帖呈递沈溪手上。
这中间既有朝官,也有五军都督府的人,还有唐寅,最后是张永。
沈溪看过后,大概明白,现在朝中对他未来的走向相当模糊,因为他要被封爵,这次朝议将会引起巨大的波澜,所以许多文臣武将想来探听他的虚实,而张永的到来更多则是为了司礼监掌印之事。
沈溪心想:“这次朝议显然不是张永能左右,谢迁对他没有任何好感,在我不出席朝会的情况下,张永感觉到自己几乎到手的司礼监掌印位置会旁落,所以才这么着急。”
“若再来拜访,便知会吧。”沈溪将拜帖递还给朱鸿,随口道,“现在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因为沈溪昨夜睡得很晚,回来后他还觉得有些困倦,便出了书房,直接来到后面的院子,上榻后蒙头大睡。
等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谢韵儿已让丫头将午饭给沈溪送来,用碗碟扣着。
“相公醒了?”
谢韵儿坐在旁边,见沈溪坐起来,不由靠近坐到床沿上。
沈溪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谢韵儿道,“这几天天气不好,这雪下下停停,老不消停……相公是否饿了?起来吃些东西吧。”
沈溪微微点头,虽然他昨夜不在家中,但谢韵儿没有过问,谢韵儿在沈家就好像主心骨般的存在,她知道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是什么,除此之外她一概不管。
沈溪来到桌子前坐下,饭菜有些凉了,谢韵儿问道:“是否需要送去厨房热热?”
“不用,还温着。”
沈溪拿起碗筷吃起来,对于他来说这顿家常便饭没多少滋味,心中五味杂陈,脑子里不由自主想到惠娘的事情。
等沈溪一碗饭下肚,谢韵儿才问道:“娘上午来过,问了小叔考县试的事,当时相公正在休息,便没让娘打扰,之后娘便带着小叔回去,说是父亲那边想念了。至于小姑则留了下来,在房中练刺绣,但她似乎无心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