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看到小拧子的反应,大概明白昨晚是怎么回事了。
沈溪道:“拧公公如果不着急走的话,只管把事情详细说来听听,若是我能帮忙的话,不会不管不问。”
小拧子这才一五一十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有意省略二人见面时的明争暗斗,小拧子完全把自己摆到受害者一方,痛陈张苑所作所为。
小拧子最后陈述道:“小人不过是奉皇命监督他做事,谁知道他居然暗中使坏,不知何时出宫去把情况弄明白,急不可耐地跑到陛下跟前说小人的坏话,这种人……一点儿胸襟气度都没有,根本没资格担任司礼监掌印!”
小拧子一心将沈溪当作靠山。
他觉得自己曾在刘瑾当权时帮沈溪做过事,现在得到回报是应该的,遇到问题找沈溪解决属于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他不知,其实张苑和张永等人暗地里跟沈溪也有联系,都觉得沈溪应该帮自己,原因各异,但那种“你不帮我还能帮谁”的心态如出一辙。
沈溪道:“张苑张公公曾是东宫常侍,如今又担任司礼监掌印,态度嚣张跋扈了些,倒也想象得到,但他的司礼监掌印能当多久是个问题……所以,这会儿拧公公最好还是避其锋锐,静观事态变化为宜。”
“嗯?”
小拧子诧异地看了沈溪一眼,以为对方不想帮忙,立即苦着脸哀求:“沈大人,您可不能坐视不理啊。您在陛下面前多高的地位?您说一句话,比旁人说十句百句都管用,小人求您做主。”
说着,小拧子再次向沈溪行礼,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沈溪微微颔首:“若陛下问及此事,本官自然会帮你说话,但若陛下挂口不提,你说让本官无缘无故提昨日张公公诬陷你?”
小拧子茫然地打量沈溪,想的是你主动提出来又怎么了?在他看来,自己受了冤屈,那是天大的事情,你沈之厚就应该当作头等大事对待而不是不管不问,太监心理大多扭曲,就算本性纯良的小拧子也不能免俗。
沈溪不想跟小拧子过多解释,道:“本官这就要入宫,拧公公也回去跟陛下回奏吧。”
小拧子问道:“沈大人不跟咱家一起入宫么?”
沈溪本想从东安门入宫,以避开那些找茬的大臣,但现在小拧子前来拜会,他不打算再走东安门、东华门这条道。
沈溪道:“本官有些事要跟大臣们商议,拧公公请回吧,不送了!”
小拧子本来对沈溪“寄予厚望”,认为沈溪能帮自己上位,但现在沈溪态度冷漠,让他心里异常难受,当下抹了一把上嘴皮上流下的鼻涕,拂袖转身而去,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
沈溪看着小拧子义愤填膺的模样,便知道宫里的事情不好处置。
“就连昔日单纯的小拧子都如此,张苑和张永更是自视甚高,一个个都知道我现在在陛下跟前有话语权,都往我身上打主意……想平衡好这些人的关系真不容易,偏偏他们还明争暗斗,甚至使出种种阴损毒辣的招数,我做什么都里外不讨好……罢了,我干脆谁都不帮,让你们自己去争夺!”
……
……
乾清宫殿门前,人头攒动。
谢迁和何鉴等人老早便入宫,没有等候沈溪。
何鉴是新任吏部尚书,从道理上讲他是部堂官员中地位最尊贵的存在,从兵部侍郎到吏部天官,这变化太过突然,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太适应站到前列来。至于武将那边,一个都没有,就连张懋都没受邀参加朝议。
朝会在乾清宫举行,意味着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小朝会,远没有奉天殿大朝的规模和气势。
谢迁和何鉴站在一起,小声说话,旁人偶尔会过来问事。
兵部尚书沈溪没到,其余几位尚书和侍郎全都到齐了,礼部尚书仍旧是白钺,户部尚书杨一清,刑部尚书则是刚上任的张子麟,工部尚书李鐩,左都御史则是洪钟。
除此之外,右都御史王鼎、礼部侍郎费宏等人站在后面,人们按照亲疏远近自动地分成几簇商议事情。
刘瑾倒台后,朝廷拨乱反正,谢迁作为首辅大臣,地位卓然,自然而然成为马首是瞻的标杆人物。
按理说现场还应该有一个几乎能跟谢迁分庭抗礼的重要人物,可惜此时尚未到来,这人便是沈溪。
“……于乔,你说今日商议的事情都跟之厚有关,为何他到现在还未入宫?”眼看就快到正午了,何鉴有些不解地问道。
谢迁没好气地回答:“管他呢,他来不来,陛下都会召集群臣商议事情,他来了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谢迁这话,当着杨一清和白钺的面说出口,二人虽然没直接跟谢迁对话,但大概听明白话里的意思,谢迁在对工商税和来年用兵问题上并不支持沈溪。
这次朱厚照要跟朝臣商议什么,大臣们心里都有数。
工部尚书李鐩走过来问道:“谢中堂,那今日陛下所提之事,我等就暂且不发表议论,由您代表大家发言即可。”
谢迁冷冷地打量李鐩一眼,喝问:“你不说话,那你来这儿作何?”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谢迁和李鐩年岁相当,只是因为李鐩属于“大器晚成”,很长时间内在朝中的地位跟谢迁相去甚远,故此地位并没有随着官职的提升得到尊重,谢迁当着其他重臣的面,居然直接喝斥。
李鐩本想拿出对沈溪表达过的中立态度,让自己两不得罪,谁知上来就被谢迁劈头盖脸喝斥,也就不再自取其辱,讪讪地退到一边。
就在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张苑从乾清宫内出来,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苑现身后,谢迁上前去见礼,张苑没顾得上跟谢迁还礼,四下看了一眼,着急地问道:“沈尚书人呢?沈尚书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