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板着脸喝问:“怎么,为了劝谏陛下重归朝政,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得?忘了先帝临终时的托付了么?”
这话是以训斥的口吻说出来的,在场很多人虽然都理解谢迁的苦心,但入耳后心里难免不爽。
很多大臣心想:“你谢于乔是先帝临终托孤的顾命大臣,但那时的顾命大臣现在还有几个?除了你谢于乔外,就剩个英国公张懋还在朝中,但英国公是多么奸诈的老狐狸?他会跟我们一起行动,向陛下劝谏?你在我们面前装样子充大个就行了……”
谢迁看了看周围的人,叫苦的人非常多,意志坚定的人则少之又少,就连那些年轻气盛的翰林官这会儿也快撑不住了。
翰林院的人平时也就口号喊得响,说是要斗阉党,时不时开个会声讨一下阉党当政,阐述种种弊端,但让他们来乾清宫门口罚站,一个个都叫苦不迭,毕竟这些人平时都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谢迁最后看了看身后的沈溪,这小子站在那儿,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他仔细观察一下,发现对方居然闭着眼睛。
谢迁心里很不爽:“这小子居然在闭目假寐?”
就在众人牢骚满腹,寻摸着离开乾清宫打道回府时,刘瑾终于现身。
这会儿刘瑾一身厚重的大氅,看上去很臃肿,但在被北风吹了大半天的人眼里,却羡慕不已,都希望能裹上一层御寒。刘瑾走过来,满脸都是亲切的笑容,甚至连门牙都露在外面,乐呵呵地道:
“哎哟,诸位大人居然都在这里吹西北风,可真是少见!诸位大人这是作何?难道是陛下有事召见吗?”
在场的人,就算不想继续留下,也不愿意接刘瑾的茬。
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主要是针对朱厚照放权给阉党,等于说政敌就在自己眼前,作为文人适当地表现一下风骨那是必须的。
“哼!”
谢迁冷哼一声,把脸转向别处,不想跟刘瑾说话。
面对这么多大臣,却一个跟自己搭腔的都没有,刘瑾有些悻悻然,上前对谢迁道:
“谢阁老,这新年伊始,朝中各衙门基本都在休沐,诸位不应在府中好好休息,等候上元节后全心全意为陛下效命?到皇宫来,若是得陛下准允,那倒没什么,咱家不会横加干涉,但若未得陛下传召准允,这么做可就有些不合规矩了。”
梁储问道:“以刘公公之意,是要阻拦吾等面圣?”
刘瑾瞪了梁储一眼,好似在说,你这家伙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恰好这个时候,人群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本来刘瑾不会因此打断思绪和话头,但关键这个咳嗽的人在他心中太过在意和忌惮,以至于不得不扭头看去。
不但刘瑾转移了注意力,很多官员也都为之侧目。
咳嗽的人正是沈溪。
沈溪好像被什么呛着了,不过别人可不这么想,都以为沈溪故意咳嗽来吸引旁人的注意,接下来就要发言针对刘瑾。
就在所有人等着沈溪向阉党开炮时,当事者平复了一下气息,抚了抚胸,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诸位,在下只是不小心被北风呛着了,无碍无碍,你们有什么话继续说,在下洗耳恭听便是!”
说完沈溪不顾周围一片怪异的目光,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如此一来周围的人非常尴尬,就连刘瑾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
刘瑾心想:“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居然在这时候咳嗽……说是被冷风呛着,谁相信这鬼话?”
焦芳作为文官集团跟阉党沟通的桥梁,望着刘瑾,说话还算客气:“刘公公,今日吾等面圣不过是要跟陛下奏禀朝事,涉及地方叛乱,亟需陛下做出指示……刘公公不必在这里久留,请回吧。”
旁人的话刘瑾或许不在乎,但焦芳的话,他必须要慎重。
焦芳是他阵营中说话份量最重之人,朝中很多人嫉恨阉党,但对焦芳却很恭谨,因为焦芳除了在一些事情上向刘瑾妥协,但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焦芳做阁老,算得上实至名归,在翰林体系这么多官员中,焦芳的声望和地位仅次于谢迁。
当然,声望和地位是一回事,能力高下又是另一回事,焦芳的能力很平庸,这也是弘治皇帝一直没有提拔焦芳和吴宽等人的根本原因。
这些人跟弘治皇帝欣赏的程敏政有不小差距,甚至跟王华也不能相比。
刘瑾道:“陛下未传召,你们在这里等候,可知陛下如今公事繁忙,无暇赐见?这是为你们着想,别怪咱家未提醒你们……走了!”
说完,刘瑾带着随从离开。
谢迁死死地瞪着刘瑾远去的背影,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焦芳又对谢迁道:“于乔,刘公公的话你也听到了,既然在这里是白等,为何还要让诸位同僚在这里吹冷风?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吧!”
谢迁拳头握紧,显然不甘心就这么半途而废,说白了在这儿站了一天,根本连一点成果都没有。
皇帝没见着,还被刘瑾出来讽刺一通,在他看来,就这么回去等于说是认输。
“你们不等也罢,老夫自己一人在这儿候着,谁愿意回,便回罢!”谢迁说完,学着沈溪一样,把眼睛一闭,好像什么事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