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陶琰,官品甚至在沈溪之上,儒学界的地位也远比沈溪高,但跟沈溪见面还是要客客气气,平辈论交。
双方拱手行礼,各自安坐。
在大明中期,巡抚和总督在各省的卓然地位没有得到完全确立,地方行政、司法的最高长官并不把自己和总督、巡抚视为上下级关系,只是把总督、巡抚当成朝廷临时委派的钦差,心存敷衍。
“沈中丞,老夫先在这里对您说声恭喜。”陶琰坐下后上来便说了句让沈溪摸不着头脑的话。
沈溪微微皱眉,要说之前他认识的陶琰,可不是一个溜须拍马之辈,说话中肯,就算老奸巨猾那也是儒者一贯作风,可这次陶琰上来就道恭喜,他只当陶琰恭喜他在这一年时间里剿匪的成就。
沈溪问道:“陶臬台……不对,应该称呼一声陶藩台,在下领兵在外执行皇命,喜从何来啊?”
陶琰露出吃惊之色,问道:“沈中丞难道尚未听闻,朝廷已有旨意要征调你回京,出任延绥巡抚?”
沈溪听到这消息,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谢老儿,你不会坑人坑上瘾了吧?”
以陶琰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的放矢来这儿说没谱的话。
陶琰说有,那就一定如此,只是因为信息渠道的关系,这消息或许接下来几日内就传达到沈溪手里,陶琰只是顺带过来提醒他一声,别让他错过消息。
这消息对沈溪来说,根本接受不了。
延绥巡抚是什么职位,沈溪比谁都清楚,这是个勋贵可以当但自己却万万当不得的职务,他在榆林卫时就跟当时的延绥巡抚保国公朱晖扯皮,这会儿朱晖虽然人不在三边,但他的势力却遍及三边各处。
如果沈溪去西北,下面随便一个总兵、参将都可能拥有侯、伯的爵位,能令他无法招架。跟谁斗都好,就是别跟这些勋贵玩,因为这些人斗法不讲规矩,而是论拳头,自己拳头本就不大,跟人比拼的结果就是自取其辱,黯淡收场。
“陶藩台,在下并未听闻此事,怕是道听途说吧?”沈溪含笑问了一句。
沈溪嘴上说的轻松,但心中依然在大骂谢迁,连刘大夏、马文升也没放过,在他看来,谢迁、刘大夏和马文升等人联名向弘治皇帝举荐让他来东南履职,已经是在折腾他,他一介乳臭未干的少年,一副小身板却要扛起剿匪的大任,说是皇帝信有加,谁会相信?
摆明是折腾人,美其名曰磨砺!
结果闽粤这边刚刚打开局面,沈溪有了剿匪的功绩,眼看可以进一步扩大战果,朝廷又要把他调往西北,难道是觉得东南剿匪没起到“锻炼”的效果,准备换个地方继续折腾……哦不对,是磨砺!
陶琰没想到沈溪并无欣然之色,倒好似新差事有多艰巨一般,他抱着谨慎的态度回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沈中丞还是在福州城多停留几日为好,朝廷旨意已在路上,只是老夫听闻沈中丞是先调回京城,再行叙用,至于是否补延绥巡抚的缺额,老夫也不敢确定,一切以朝廷最终任命为准。”
沈溪琢磨了一下,说道:“在下如今所领差事,理应迅速领兵北上,及早扑灭贼寇。若在福州城耽搁太久,而令盗寇肆虐地方,致未完成陛下交托之责,恐……”
陶琰打断沈溪的话:“沈中丞还是酌情停留一两日为宜,东南虽有匪患,但属纤芥之疾,怎及西北用兵来得紧要?若因沈中丞错过消息而令西北生变,这责任沈中丞怕是承担不起!”
话虽说得中肯,但沈溪听了心里却不那么舒服。
朝廷的公文尚未下达,你陶琰作为福建按察使,就算如今升任浙江右布政使,凭什么老早就知道朝廷的人事任免情况?了解还如此详细,就好像你在京城安插有眼线,而且眼线传递消息的速度比朝廷驿马还要快。
这很不正常。
但陶琰既然专程前来提醒,安的还不是坏心,这让沈溪非常气恼。
你说你陶琰不来说,我直接领兵北上,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延绥巡抚、西北用兵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平我的匪,西北那边出兵,两不耽搁。
现在倒好,根本就没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离开,只能在这儿等坏消息。就算如同陶琰所说,他这次奉调是先回京城,他最终难逃往西北一行。
沈溪心想:“难道我少年成名,在朝中光华耀眼,就必须做到死而后已,才能为大明的统治者接受?”
“不让我挂掉,你们心里就不舒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