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的数量虽然不多,放到那些大盐商手中,或许还不够一次提的,可这次沈溪是把这些盐转给那些平均一户才买二十斤盐的普通百姓。
货栈里的二十斤盐,就能换取一户百姓去盐场闹事。
看似一斤盐给补二钱银子的税,好像督抚衙门亏了,可问题是督抚衙门所用的盐,根本是沈溪空手套白狼得来的,沈溪等于是把城外货仓的盐给“折现”,一斤盐净赚十三文。
唐寅苦笑:“沈中丞,您这是……您这是让地方衙门和盐场的人无活路啊。”
沈溪道:“听伯虎兄的意思,是替他们申冤?”
唐寅笑着拱拱手:“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觉得沈大人此招高明之至,但尚有瑕疵。却说,您把盐引卖出去,始终是卖一张少一张,这到头来不是要一小引亏二钱银子?”
沈溪这次总算是对唐寅“刮目相看”,心说你唐大才子居然也开始算起小账来,难得啊。
售出城外货栈贮藏的盐,看起来一斤净赚十三文,但沈溪手头上的盐引数量是一定的,卖一张少一张的话,那沈溪是要付本钱的。
沈溪满意点头,笑道:“伯虎兄所说不差,但伯虎兄忽略了一个问题,若百姓从盐场提盐,盐引落到盐场手中,随后盐场会发给勘合证明,而盐场搜集齐全盐引后汇总交给朝廷,由朝廷调拨钱粮补充灶户开销。但若百姓是从城外货仓提盐,或者自行煮盐,盐引到最后,只会落入督抚衙门。”
这下唐寅无话可说了。
百姓从哪儿提取盐,就会把盐引交到谁手里,再用勘合证明转运地方,可广州百姓的盐不是用来卖的,是自己吃的,用不着外运,因此那些勘合证明也就用不上了。
盐引卖给百姓,百姓拿着盐引去盐场闹事,盐场不放盐,百姓可以拿着盐引到城外货仓提盐,或者自行煮盐,盐引兜兜转转又回到督抚衙门手中。
沈溪等于是每一小引的盐引白赚二两六钱,钱到手后,盐引旋即又回到自己手上,一张盐引多次贩卖。
看起来是沈溪卖得越多亏损得越多,但其实沈溪卖得越多赚得越多,因为每张盐引的税只需要交一次就行了。
唐寅惊愕地问道:“那到个时候,盐场岂不是要主动放盐?以防止督抚衙门和沈中丞您越赚越多?”
沈溪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城外货栈里的盐,以及百姓自行煮盐,始终是小数目,最重要还是要把盐引大批卖出去,逼得盐场放盐。亏本甩卖也就两日,就算小有浮亏,也算是化解眼前的困局吧。”
唐寅惊叹不已,难怪沈溪要规定期限,这是为了防止万一在盐场损人不利己的情况下,令督抚衙门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即便是在这两天内,还不能将盐引大批卖给盐商,否则可能会引来乱子。
但唐寅还是有件事想不明白,眼前沈溪的主意看起来挺不错,既便宜了百姓,又让布政使司和府县衙门,以及盐场方面焦头烂额,可回归到问题本身,沈溪如何凭卖盐引这件事上赚取军费?
将城外货栈里的盐全都变现,再让百姓煮盐来填补盐引所缺,只是杯水车薪!
沈溪没有言语,唐寅也不好意思再问,因为唐寅觉得再问下去很丢人,既然沈溪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招数去应付地方官府和盐场,绝对有办法赚钱。
唐寅请示道:“沈中丞,不知这几日在下有何能效劳的?”
沈溪指了指前院:“出去帮忙吧,卖完这两天盐引,本官就有银子为伯虎兄发薪水了,伯虎兄可别嫌晚啊!”
唐寅心里先振奋了一下,终于有俸禄拿了,如今他在沈溪身边两个月,那一次发下来不就有三十两?干劲瞬间就提了起来。
等稍微细想,唐寅心头禁不住一阵悲哀,沈溪先跟他提发俸禄之事,目的便是要调动他的积极性。偏偏那三十两的俸禄有极大的诱惑,让唐寅心甘情愿被利用。
“俗不可耐啊,明知道被人利用,却为何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呢?”
唐寅带着丝丝感伤,往前堂去帮马九和朱起。相比于两个粗人,他在文墨和算术上强了太多,有他在,卖盐引的效率迅速提升。
第一天下午,督抚衙门卖出去八百多小引的盐引,每小引平均由五六户人家拼凑出来,也就是说未来几天至少都会有四千多人前往盐场去提盐闹事。
随着消息传开,唐寅相信翌日来买盐引的百姓会更多,两天下来怎么也能卖出去三四千盐引,那就是一万多百姓去提盐。
唐寅心里估摸,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那边见到浩荡的提盐大军,肯定要疯了。
盐引是百姓真金白银买回去的,若盐场不放盐,随时随刻都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民变,那可不是地方三司衙门所能承担的起的。
而沈溪,似乎并不担心会有民变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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