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银锭,分为官铸和私铸两种,从明初开始,朝廷一直限制银子的流通,使得民间私自铸造银锭属于违法。
一直到成化、弘治年间,因为大明宝钞名存实亡,使得银锭的流通开始呈现官方合法化的趋势,但官府对铸造银锭仍旧未正式放开限制。如果历史没有改变,要到正德年间大明宝钞被废止后,银锭的流通才算正式合法。
民间私铸银锭,成色不一,折价严重,一两银锭折色后可能只能兑换到七八百枚铜币。而官锭成色则要好许多,但官锭都有地域性,这跟地方保护主义差不多,走出一个地方,成色再好的银锭也无法兑换。
等费暄等人将银箱打开,看到银锭下“福州宝”的火印字样,还有旁边“壬戌”“十两银”的小字,一个个面如死灰。
这是弘治壬戌年在福州铸造的官锭,如果非要狡赖,说这壬戌年不是弘治十五年,而要往前数六十年,那就是正统年间的事情,正统年间的官锭绝不会有这么好的成色和外观。
沈溪笑道:“王都事,本官倒是想问问,这银锭不会是本官到了地方后,从银库内盗取的吧?你不会再控告本官一条,盗窃官银之罪?”
王弘面如土色:“不下官不敢。”
沈溪冷冷一笑:“王都事,你胆子可不一来就给本官扣上一顶大帽子,本官还只是在上任途中路过福州,就敢横加诬陷以后本官还敢到福州来办差吗?”
费暄出来说场面话:“沈大人尽管放心便是,你如今是名义上闽粤桂三省最高长官,无人敢跟您为难。”
沈溪顿时板起脸:“费御史口是心非,这不你这就在跟本官为难!?来人啊,将一干人等拿下,严加拷问,这些人胆敢诬陷本官,背后一定有人主使!”
“得令!”
外面马上有侍卫进来,将堂门拦住,刀剑相向。
费暄紧张地说道:“沈大人,一场误会而已,何必大动干戈?再说,你就算要与布政使司衙门的人对质,也该让下官告退后再说!”
费暄一见形势不对,才不管王弘和布政使司的人,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为自己开脱现在这些人得罪了身为他顶头上司的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费御史何必着急离开?本官觉得费御史有意与本官为难,怕是收取了旁人的好处,不妨留下来,让本官仔细盘问一番将人拿下!”
“你敢!”
王弘见势不妙,高声叫道,“吾乃布政使司啊!”
话没说完,就被沈溪所带随从给扇了一巴掌,王弘怒指着打他那人道:“你敢殴打朝廷命官?”
那个被他呼喝的侍卫亮出腰牌,却是锦衣卫总旗,正七品。锦衣卫作为拱卫天子的钦命侍卫,可以在朝堂对那些犯事的六部堂官施加廷杖,更何况是王弘这样的从七品地方小官?
“拿下!”
一群随从进来,把王弘和费暄等人擒拿住,头朝地按倒在地上。
王弘和费暄还以为就算给沈溪泼脏水,沈溪也不敢拿他们如何,现在却被沈溪直接反诘诬陷,要让他们吃点儿苦头。
江栎唯赶忙进屋劝阻:“沈翰林,如此是否合适?”
沈溪眯着眼道:“本官遭人诬陷,如今查出事情缘由,只是依法办事而已。江镇抚出言相阻,莫非跟这些人有所勾连?”
“哪哪儿有此事!?”
江栎唯这话说有些不够硬气,随后又补充一句:“沈翰林说如何,便如何吧,在下不再多做阻拦!”
王弘和费暄等人被带到驿馆后院,趴在长凳上一人打了二十大棍,惨叫声震天响起。玉娘看了有些为难,对沈溪道:“沈大人,咱们把布政使司衙门的人得罪惨了,这福州城容易进可不好出了啊。”
沈溪微微摇头:“福州城依山傍海,盛夏时也算清凉,为何要急着赶路?说起来本官这旅途劳顿尚未化解,还得进去再补上一觉,玉当家自便就是。”
沈溪并没有真正睡着,等一个时辰后他从房间里出来,福建布政使司又派人来了,这次派来的人级别就高了许多,乃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参政冯遇。
左参政是从三品,在一省布政使司衙门中官位仅次于左右布政使。
或许是福建布政使司的人意识到,沈溪是正三品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掌监察、弹劾及建议之责,派个从七品的都事来远不够格,干脆派个从三品的地方大员来。
就算你沈溪再张狂,如今彼此官品只差一级,你总不敢再贸然打人了吧?
冯遇五十多岁,三角眼鹰钩鼻,带着几分奸猾之相。
一来,就笑着对沈溪见礼,而后道:“沈中丞远道至福州,甚是辛苦,藩司衙门为沈中丞准备好了酒宴,请移步一叙。”
沈溪淡淡一笑:“冯参政有礼了,本官一路上舟车劳顿,胃口不怎么好,我看这酒宴还是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