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隐瞒陆曦儿,又要隐瞒尹文,有时候想想,沈溪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两个对她付出真心的女孩子。
不过为了能让她们拥有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自己做一个罪人是值得的。
与谢府家人一起到了谢迁府邸,沈溪直接往书房去,谢迁这会儿正坐在临窗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书本看着,但沈溪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在装模作样,因为他手里那本书明显拿反了。
“学生见过谢阁老。”沈溪一脸平静地行礼。
“什么谢阁老,你在心里早就斥骂老夫连畜生都不如了吧?”谢迁板着脸说,“想骂就骂,今天老夫不跟你计较你倒是快骂啊!”
沈溪并未责怪过谢迁。
虽然在沈溪心里,不止一次腹诽过对方,但据实而言谢迁对自己的帮助,远远大于自己的付出。有时候沈溪觉得谢老儿老奸巨猾,但仔细想想,其实谢迁有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也给了许多机会来证明自身的能力。
“学生没有理由骂谢阁老。”沈溪回了一句。
谢迁嘴角露出个冷笑,喝道:“你不骂,那老夫可要骂你了。你个臭小子,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十三岁问鼎殿试,人人称颂的状元郎,在翰苑更是如鱼得水,陛下时常夸赞于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东宫讲官,未来更可能位极人臣你倒好,说撂挑子就撂,可有想过大明的黎明百姓?”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沈溪有些不太适应,非要把做官上升到为国为民的高度,那也太假惺惺了。
沈溪问道:“谢阁老为官,可是为了大明的黎明百姓?”
谢迁一拍桌子,喝问:“否则呢?老夫一生所求不是为了黎民百姓吗,自翰苑为官以来不敢有任何荒废,兢兢业业,以报效皇恩你呢?年纪轻轻就开始挑三拣四,你这是要反了天啊!”
沈溪摇摇头:“万民是民,一民非民?不能救一民,谈何为万民?”
沈溪说出这番话,谢迁一时语塞,因为沈溪说的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一件实在的事情。
天下苍生是百姓,但一个人就不是百姓了?
谢迁义正辞严地说自己为万民,但事到临头他却连一个人都不愿出手相帮,那这种一切为了黎民百姓的说辞就只是个幌子,根本就是套话和空话。
“你是想说陆孙氏吗?她是待罪之人,算不得民!”谢迁琢磨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驳斥。
沈溪摇头道:“商贾自古以来有之,到我大明,营商之人并无犯罪。然官员自诩廉洁爱民,却屡屡欺压商贾,先有官船无偿收缴之事,后有查封货栈之举,敢问谢阁老,到底是人待罪,还是商贾本身便待罪?”
“你强词夺理她她可是行贿官员!”谢迁气得结结巴巴,几乎是吼着说出这一句。
谢迁想把沈溪的气势给压下去,但沈溪仍旧针锋相对:“官若清廉,何以致商贾不存?如今京城市面萧条,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休想恢复繁荣景观,这就是朝廷的爱民之举?官员贪婪而有实权,可以轻易定夺商贾存亡,在掠夺商贾后却以商贾行贿为借口,推搪罪行。我看这不是大明之福,而是大明之恶!”
“你你小子,居然敢抨击我大明盛世?”谢迁气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沈溪没有丝毫退让,继续道:“若阁老觉得学生是信口雌黄,大可让人将学生赶出府门,学生保证,将来不但不会踏足贵府一步,更不会再留恋官场是非,从此后结庐而居,不问朝事,阁老便眼不见为净!”
谢迁本以为沈溪是少年心性,开解两句就能让沈溪脑子拐过弯,毕竟陆孙氏已经死了,沈溪没理由再执着。
他没想到沈溪会因为陆孙氏的“死”,而迁怒到大明的制度上来,变相说明,沈溪现在听不进任何劝阻。
“你你回去冷静罢!”
谢迁在这个问题上,突然感觉无力辩驳,因为沈溪说的很多情况,其实是实情,不是商贾非要跟官员纳贿,是因为不纳贿的话,商贾根本没活路。这就好像官逼民反一样,商贾做的是低买高卖的生意,在各地间互通有无,可说是大明不可缺少的一环,但朝廷一有什么灾难就找商贾下手,的确不厚道。
沈溪行礼:“谢阁老,告辞。”
沈溪其实也发现自己态度不对,毕竟谢迁是当朝阁老,换到后世那可是总理级别的高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劝解自己,还能要求更多吗?不过,他现在心中满是怨气,只想回家去好好休息和冷静一下,因此毫不犹豫便离开了谢府。
“这小子!”
目睹沈溪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谢迁叹了口气,“都快把我绕进去了,真是不可理喻唉,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关吧,否则真不放心由他来继承我的衣钵!”
沈溪没再见彭余,因为此时风声正紧,刑部那边,六扇门和厂卫的人正在大张旗鼓彻查案件。
彭余无法从刑部得到更多消息,因此也不敢出来见沈溪,免得泄露风声。
而在刑部大牢内,惠娘则经历了一个令她终身难忘的夜晚。
外面敲响二更时,夜色已经很深了,她刚刚入睡,就听到一阵微小的脚步声,两名狱卒连灯笼都没提,直接过来打开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