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孙喜良把他的家底抖露出来,祖上做过官,但如今就是京城的大地主,十五岁娶妻,十七岁纳妾,如今二十二岁不但高中举人,还有一妻两妾,日子过的很逍遥。
沈溪不禁想到苏通,其实孙喜良的状况跟苏通有些类似。
“……有时间到我家里坐坐,我有三位兄长两个妹妹,小妹与你年岁相仿,如今尚未出阁呢。”
孙喜良边收拾自己的书本,一边对沈溪热情地发出邀请。
沈溪笑了笑:“有机会的话,会去的!”
孙喜良毕竟是大家公子,平日里在家里有妻妾照顾,还有仆婢伺候,根本就没有实际动手的能力。到了太学什么都需要靠自己,他是能省则省,稍微显得有些邋遢。所以,尽管东西多到收拾不下,孙喜良也不着急,反正第二天下午回家时,家里的小厮会过来帮忙收拾。
孙喜良看了正在读书的沈溪一眼:“你不收拾?”
沈溪摇了摇头,继续认真看手上的书籍。
这几天他用《阅微草堂笔记》和《金瓶梅》换来不少书,眼看来日就要回家,书要还回去,他得赶紧抓紧时间,离校之前把所有书看完。
再者说了,沈溪一向自立惯了,身边的东西带的本就不多。平日里收拾得又整齐,第二天他只需要把带来的书籍和笔墨纸砚一放,背起包袱就可以回家了。至于被褥,沈溪没准备带回去。
若会试通过,再回来搬也不迟。
就在二人自顾自做着自己事情时,外面突然喧哗声四起,有人在大声叫唤:“刑部来人啦!”
刑部直接到国子监来拿人,这属于是骇人听闻之事。要是杀人放火的案子也就罢了,出去一打听,原来是国子监学生江瑢弹劾内阁大学士。结果弘治皇帝为了安抚老臣,一道旨意下来,刑部便派人来国子监实施抓捕。
要说这江瑢也够悲催的,他这次升舍考试没通过,反倒降级了,心中不忿,一怒之下纠结几个同学,以联名上书的方式,把弹劾的奏本呈递到了都察院。都察院哪里敢接这烫手的山芋。直接转交内阁。
这年头御史是有风闻言事权力,意思是你不用管听说的是不是事实,只要民间有怎样的风声,你都可以传到朝廷来。
若是一般的奏本。不太着急的,到京城后通常都会延迟几日才会送到皇帝手中。毕竟内阁大臣也是人,不可能一天时间就能从所有奏本里找出主次,做出票拟。再送去皇帝那里批阅。
但这次却不同,好么,直接上来便是弹劾我们。还是国子监的学生,你算哪根葱啊?
奏本弹劾我们阻塞言路,你说我给你扣下来,这顶屎盆子是扣稳了,做个票拟给你送皇帝那里,我怎么做票拟?
难道给皇帝个意见,把我们都革职查办?
内阁大学士可不是吃素的,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胡说八道,我也不作票拟,直接给你红头文件呈递到皇帝那里,再到皇帝那里告个罪,表示老臣年迈,是时候该退休了,不该阻碍这些后辈的进仕之路。
却说为何弘治皇帝近来留中不发的奏折增多?
那是因为弘治皇帝跟刘健等人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争执,正相持不下,本来江瑢也是想,你刘健和李东阳敢跟皇帝对着干,我弹劾你那是拍皇帝马屁,或者皇帝真把你们革职,把我提拔到朝廷去当大官呢?
在明朝中叶,有许多“传奉官”,就是不走科举选拔、吏部考核而直接由皇帝下旨任命和提拔的官员,就好似前几年因为“治水有方”而直接被弘治皇帝一道圣旨从汀州知府任上调任河南巡抚的高明城,按照吏部的考核,你地方政绩优异,可以上调一级易地又或者到京城来做官,已经是很大的恩赐了,一次提拔三四级,这实在是太过夸张。
更有甚者,有许多皇亲国戚,什么功绩都没有,甚至是市井无赖一个,就因为你姐姐是皇后又或者妃子什么的,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就从一个平民擢升为六部官员,其后提拔速度跟坐火箭一样快。
这年头,只要拍对马屁,做官是很容易的事情,江瑢显然就是想走“传奉官”这条捷径。
可惜江瑢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人家刘健跟皇帝吵架,你去瞎掺和干嘛?说什么阻塞言路,你不知道连弘治皇帝都要尊称刘健为老师?
学生跟老师有点儿冲突,随便找个由头降罪给老师,这样的皇帝该有多昏?弘治皇帝又是那种很明事理的人,如今朝廷内部一片安稳,君臣有点儿小争执,可那到底也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私人利益,像江瑢这种挑拨离间的监生实在可恨。
一道圣旨下来,江瑢就下了大狱。
朕就是想让你知道,朕与刘大学士的关系有多好,让天下人知道挑拨我们关系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刑部到国子监拿人,可是轰动国子监的大事,所有人都出来看。
弘治皇帝也算客气,跟江瑢那些联名的人并未追究,只是把为首者给拿了,见江瑢灰头土脸被人拖着出国子监大门,沈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别说在大明朝做个平头老百姓了,就连在国子监当学生都不容易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