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大夏天,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三个人在路上走得汗流浃背,脸被晒得通红。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三个人总算回到了村里,季远提着给大伯买的酒和烟先去了一趟大伯家。
大伯让他们留下吃午饭,季远拒绝了,说大半个月没回来了,家里还有好一阵忙得,放下东西就走了。
从大伯家出来,三个人一起去了李二毛家。
季远先发制人,先把东西放进堂屋,然后开始给李二毛的爸爸道歉:“李叔,真的对不起。那时候刚知道我弟出事了,我心里着急,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急急忙忙就拉着二毛陪我去接他了。刚开始我以为最多几天就回来了,结果没想到迁户口这么麻烦,愣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对不起李叔,请您原谅。”
李二毛的爸爸要面子,虽然他因为虐待李二毛,在这村里早就没有了面子这么个东西。
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看在季远提的那些东西的份上,他也不好当着面给他们难看:“说的哪里话,你跟二毛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关系好我一直是知道的,再说你又没了父母,让他陪你去一趟也是应该的。”
“只是你这孩子也是。”好话说了,就该用长辈的身份教训季远了:“这么大个事也不跟你李叔说一声,我要是知道了说什么也得陪你们一起去,哪能让你们两个孩子去啊。这一路上路途又远,那地方你们又人生地不熟的,真要是出点事可得怎么办?”
“李叔说的对。”季远一脸诚恳:“当时我一时着急忘了这事,下次再遇上事,我一定会来麻烦您的,只要您不嫌弃我麻烦就好。”
“这话说的。”他有些不高兴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只要你弟回来了就好,唉,说起来你们两兄弟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有爹妈……”
李二毛的父亲开始可怜起季远和秦弦来,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总算说完了,要留下季远和秦弦吃饭。
季远以秦弦刚回来怕生,以及家里需要收拾为由拒绝了他的好意,带着秦弦回家了。
半个月没回来,家里已经蒙了一层灰:“小弦,你在家里等着,哥去打点水回来,先把家里打扫一下,然后做饭给你吃好吗?”
秦弦听他这么说,立即跑到墙角去拿扁担,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季远:“哥,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忙,我们像以前一样去抬水,这样可以多抬点水回来。”
季远:“哥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挑水了,不用你帮我抬了。”
秦弦这才意识到,他哥长高了,已经是大人了,再也不用自己跟他抬水了。
季远摸了摸他的头:“你先在家里玩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好吗?”
秦弦有些失落,但他还是没有继续纠缠季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季远挑了水回来,先把家里的水缸灌满,再把厨房的锅满瓢盆洗干净,打算先做饭,等吃了饭再打扫家里的其他地方。
秦弦一直没进来,或许是太久没回来了不熟悉,又或许是刚才自己说的话太重,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季远一边看着灶台里跳动的火苗,一边思考着。
他虽然不知道秦笛两口子到底是怎么折磨秦弦的,但是他能从秦弦的变化看出来,这一年来,他肯定很害怕,很无助。
以前的小琴弦多可爱,虽然对着外人话不多,可在季远面前可是一个小话唠,整天叽叽喳喳的,根本不会停,但现在他跟季远也不怎么说话了。
大多时候都沉默着,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季远身上,但季远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是害怕自己再把他扔下,不要他了。
季远越想就越是后悔,当初他怎么就答应让他们把秦弦带走了呢?
如果秦弦没跟着他们走,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季远做好饭,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发现秦弦把家里的桌椅板凳,以及衣柜等所有家具都擦得干干净净,地上也是纤尘不染。
季远放下饭菜,去找秦弦,发现他在卧室里,正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床上。
见季远来了,他忙把文具盒从书包里拿出来,打开文具盒,揭开隔层,把季远给他的卡拿出来走到季远面前,小心翼翼地把卡递给季远:“哥哥,这个给你,我没乱花钱,也没告诉别人,他们打我我都没说。”
季远没接卡,一把抱起秦弦几步走到床边把他放在床上,自己蹲在秦弦面前问他:“谁打你了?有人问过你这个卡?”
秦弦虽然已经快十一岁了,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又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所以又瘦又小,跟两年前走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变化,反而还瘦了不少。
季远轻而易举就能抱起他。
“姑姑。”秦弦一想起那个女人,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已经回来了,就不是那么害怕了:“她说爸爸是煤矿坍塌被砸死的,肯定有赔偿金。她问我妈妈是不是把钱给我了,叫我交出来她帮我收着,免得掉了。我没有告诉她,她见我不说很生气。后来她又问了我几次,我都没说话,后来她和姑丈就打我,我还是没说,再后来他们就不问了。”
季远没想到那两口子居然能把主意打到他爸的赔偿金上去,想来当初他们为了秦弦身上这笔钱肯定没少费工夫。
后来大概是实在问不出来,又看秦弦死活都不说话。
说不定他们以为那钱是季远自己给吞了,没分给秦弦,两个人这才没有继续逼问秦弦。
得亏秦弦一直记得季远说的话,怎么挨打都没拿出来,要不然这钱怕是早就落入那两口子口袋里了。
这还是季远第一次接触这么不要脸的人,让他一时间心情复杂,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心里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闷得他很想发火,更想把那两口子一起打死。
“哥。”秦弦见季远半晌不说话,把卡往前面递了递:“给你。”
季远回过神来,垂眸看了一眼那张卡,随后抬头看着秦弦:“不是告诉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更不能把卡给别人吗?”
秦弦认真地看着季远:“哥哥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