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意奇峰突出,顶得李珣一窒,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半晌才苦笑道:「妳看得这么清楚,不也在心里揣摩吗?」
话是这么说,但李珣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续道:「也许用不了多少时日,妳与罗摩什在东南林海一战,便要轰传天下,这是瞒也瞒不过的。
「这也罢了,只是妳当时说,罗摩什埋伏的是百幻蝶,而非水蝶兰,那么,当时妳中伏时,又是什么身分呢?」
「有区别吗?」
这显然是水蝶兰在装胡涂,顺便也把刚刚突然僵滞的气氛活泛起来。李珣心中雪亮,也就顺势翻了个白眼。
「废话!本来罗摩什对我还有些投鼠忌器,为的就是雾隐轩的归属。先前也就罢了,如今既有颜水月之事,此处价值立时水涨船高,正是从中谋利的好时节,若在此时被他看出其中变故,嘿,罗摩什的手段,就是那样好接的么?」
水蝶兰笑吟吟地看他,确认他的话告一段落,便扬眉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没有?在这种情形下,某人不应该表示一下疑惑吗?不仅仅是这件事上,还有之前的、以后的什么?」
李珣这回连苦笑的力气都失去了。
对这听似坦白,实则狡猾无赖的响应,根本不是他现在的心态所能应付的。
如果二人现在对敌,李珣恐怕会死得很惨,可为什么他一点儿都紧张不起来呢?
李珣正想举手投降,忽见水蝶兰欺身上来,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李珣本能地向后微仰,可是,脑门向后一靠,却被水蝶兰双手挡住。
这是个暧昧至无以复加的动作。
水蝶兰近乎于挑衅地仰起脸来,对上李珣的眼神。
「你不会对从前的事情斤斤计较,那么,我们就说以后好了。让我来猜猜你的心思……是在害怕吗?是啊,你知道了我这么多的隐秘,可「同心结」的效力只有短短的一百年,对我们来说,是短了点儿。」
李珣干笑一声:「妳在说什么……呜!」
他再也说不下去,只因为,水蝶兰柔软的唇瓣已轻沾上他唇角,而下一刻,他嘴唇一疼,微腥的味道从二人唇舌交接处扩散开来。
这刺激性的滋味让李珣的心头猛地一跳,在一次前所未所的胀缩中,滚烫的心头血直顶喉头,而隐没在体内的蛊虫,则出欢跃的尖鸣。
唇分。
水蝶兰用舌尖轻舔去唇角残余的血渍,笑容妩媚至乎妖异。
「百年太短,便以心头血浇灌。会延长到什么时候,便是我,也猜不到了!也许是两百年、三百年,但或许哪一天,突然就失去效力……怕吗?」
李珣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将空气中残余的血腥气尽数收摄入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因此而沸腾起来。
也在这时候,他觉得眼下这姿势太过被动,便也伸出手来,想捧着水蝶兰的脸。
不过,抬起一半,他忽地觉,自己的左手仍然结结实实地扣成一团,在如此气氛下,显得分外滑稽,而早已习惯的疼感忽又显得真实起来,他甚至觉得,掌心处的玉辟邪在血肉之中翻转滚动。
水蝶兰的眸光从拳头上面瞥过,又斜睨回来,唇角的弧度似乎也在剎那间深刻了些。
李珣不知怎么地,忽地便有些心虚,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许多。
「看起来,我是……白担心了!」
随着「白」字的出口,李珣闷哼一声,身子像虾米般弯了下去。
水蝶兰这一记膝撞绝对没有留手,坚硬的膝盖骨裹胁着巨大的前冲力,几乎要把李珣的小腹整个击穿!
就算李珣此刻内腑尽化为流动之精气,吃了这一记,也绝不好受。腹腔内急剧升高的强压,差点把他的心脏给挤爆,他喉咙里呃呃几声,脸皮更是整个地了紫。
水蝶兰轻哼一声,松开扣在他脖颈上的双手,向后移开。然而身形甫动,肩膀却是一紧,反被李珣双手扣住。
也仅仅是扣住而已。
李珣显然没有从刚刚那记膝撞中回过劲儿来,他大口大口地吸着凉气,身子前倾,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水蝶兰身上。
尤其是下巴,就卡在水蝶兰细弱的肩膀上,每一次呼吸的声响,都清楚地透进妖女的耳朵里。
「喂,干什么?」
水蝶兰又捣了他一记,只是这次力气便小了些。
李珣嘿嘿低笑,吸入的凉气里,不可避免地掺入了妖女沁人肺腑的暗香,与颈后温热的气息融在一起,便有着极大的魔力,让他的嗓子不自觉地哑了。
然后,他就在水蝶兰晶莹剔透的小耳边宣告:「放心吧,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会比妳快一步……那么,就不要再想这种事了吧!」
真坦白……不过,就是这样才好玩!
水蝶兰想笑,但最终只是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目光却抬向无尽远的天空,绚烂的晨曦方向。
云霞千里织绵,中有初阳渐起,浑如凤凰振翅,两翼分张。只是,她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此时,与她亲密相贴的男子,若真与她心意相通,此刻又会想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