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祈碧,而是明玑!
六十年过去,她的身姿气度,尚一如往口。
明玑只穿著一身半旧的素青外袍,两手空空,竟然没有带她向不离身的宝剑,看似是减去几分锐气,但偶尔眸光闪动,其犀利神采,更比往日强上数倍,似乎能将世上一切,一眼看透。
相比之下,她使人惊艳的雪肤花容,却反而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她哑然一笑道:怎么,碧儿也在这儿?你们怎么有闲心到此?
其实,修道人虽不看重夫妻伦理,但祈碧这样也算有夫之妇,和李珣单独相处数日,又在同一屋檐下,还是会引人误会的。
不过,明玑性情、处事方式均与常人不同。对这些竞是毫无避讳,直言快语,坦坦荡荡。
幸好在此事上,李珣也算心中坦荡,又是剔透玲珑之辈,闻言便稍一提及祈碧与文海之事。
这一点,明玑竟然也是知道的,李珣也免了一番唇舌,只是感叹道:祈师姐这事情别人是帮不上忙,只能让她与文海师兄好好商议了对了,四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珣还记得几日前灵机说起,近期明玑在西北行道,击败了战魔宗的罗刹金刚的事迹。不想才过三、四天,她便出现在相隔数百万里之遥的坐忘峰了。
“昨天吧。我一回来,便有人说你四天前就已回山了,在峰下见不到你,却没想著你会到这裏来。
李珣怔了怔,问道:师叔找我?
“嗯,不是,只是碰巧遇到吧。不过呢,既然遇到,我有事和你说。
见屋裏昏黑,明玑乾脆唤他出来,两人就在竹庐外的湖边散步。
两人的关系也是随意惯了的,自六十年前起,便是师不师,徒不徒。在明心剑宗这样的正道大派中,分外少见和珍稀。
此刻,两人并肩走在湖边,言笑晏晏之际,说他们是朋友、师姐弟甚至是道侣都有人信!
当然,这只是客观的现象,在两人心裏,他们只觉得这样的相处模样最符合二人本心,至於像什么,那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明玑在一开始并没有进入正题,在湖边走了几步,她微微笑道:我们大概有五年多没见面了吧
李珣同样一笑,离开竹庐,他的心情便尽数平复,此时也能以平常心和明玑交谈了:嗯,当年弟子给天庶妖王的拼死反扑打到吐血,还是四师叔最先赶来相救。否则弟子怎么能全身而退!
“谁来听你奉承!明玑眸光一转,不轻不重地刺了李珣一记,那瞬间闪现的犀利之光,当即就把李珣心小的小算盘看得通透。
李珣不动声色捧她的心思给看穿,也不尴尬,只是暗自估量,似乎明玑那直指人心的犀利直觉,又更增强了。
见微知著,显然与五年前相比,明玑的修为又向前跨进一步。精进之,恐怕山上除了李珣之外,便再无对手。
不过这也正常,她生来便行犀利通透的性情,修习起这灵犀诀,倒像是创下此法门的那位前辈先师,专给她量身订做的一般。
正因为如此,和明玑在一起,是一项既享受又难过的事情。
享受的是与明玑似师非师、似友非友的氛围和默契,而同时,他又要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思,生怕一个不慎,便露出马脚。
他挠了挠头,也不否认,只是笑道:几年不见,总要找回点儿以前的气氛吧,四师叔这么一说,弟子的感觉就回来了。
两人又相视一笑,明玑这时再进入正题,时机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最近两年,我听说了你的不少事迹。似乎你和那个百鬼道人正在彼此较劲?
“嗯,是啊!那厮当年便觊觎我的玉辟邪,还打了我一掌,这个仇不报怎行!
李珣恶狠狠地话,但在看到明玑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又挠头道:总瞒四师叔不过。那小子的禁法当真高明,凡修为与我不相上下,正是个好对手!
“虽说正邪不两立,但有这样一个可以砥砺上进的对头,我又怎能放过?
这个答案却是讨了巧的,李珣知道明玑正是极好战的,一生转战,树敌无数,却始终乐此不疲。
他的答案应该最贴合明玑的心思,而这不动声色的一句,便是天心灵犀,也看不出来的。
明玑果然一笑:你能有这种心思,便说明你的修为当真长进了。只是,百鬼这人最近风头极盛,竟然接连斩杀冥王宗数位冥将,显然也是有进境的,你可不能太过大意!
听别人在自己眼前,说另一个自己的事迹,那古怪的感觉怎么都形容不出来。
不过李珣更在意的是明玑此话之中的深意。也许是他多虑了,但小心些总是没错。
所以,他顺著明玑的语气道:这个弟子倒是目睹的!
看著明玑有些意外的神情,李珣暗松一口气,知道她是真关心自己,心中微有些感动。
又继续道:今年弟子和百鬼打了多场,从北边邙山一直打到东南林海,再打回到摩苍岭,对其中的事态,还是比较清楚的。尤其是在东南林海
他将自己的经历抽出一些来,给明玑说了,後又补充道:我见他与水蝶兰合流,知道事不可为,便退了出来,後面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好像後来,天行健宗插手,乾元先生也
他这是有意地模糊了时间顺序,否则给人听到,很可能便会生出这小子见同道中人,竟然不施以援手的印象。
这一手显然是做对了,明玑果然没往那上面想,只是神情微黯,点头证实了这个消息。
“不过,我正道後起之秀却是层出不穷。这次天行健宗有个叫顾颦儿的弟子,立下决断,不但让乾元先生免了形神俱灭之厄,且她自己亦能从妃子等人手中脱身,一身修为,显然不可小觑。
听她这番话,李珣心中则颇有些自得之意。不管怎样,顾颦儿都算是他的人,这样被人称赞,於他是大大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