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太妙,而是大大的不妙!
石桌传输给李珣的信息并没有问题,李珣现学现卖,操控的禁制也没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操控禁制之前,他对自己状态的估计失误。
要知道,他如今内创、毒伤交迫之下,已是五内皆虚;先前又以霸道功法,催潜力;同时潜意识中,还是以“天冥化阴珠”在时的经验为本,忽略了幽玄傀儡驻形于世,对身体的巨大负担。
只这数条,便足够让李珣喝一壶的,而他却还顺势掌控禁制,推动千百年来所积蓄的巨量元气,使之徐徐归位!
这和以人力推动山岳有什么两样?
即使是有预设的禁制为导向,但整个过程,绝不能错漏半点儿,其所要耗费的气力,实是到了一个极惊人的水平。
这也就罢了,偏偏李珣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解读信息之上,对体内情况完全忽视。
最初气力只是丝丝缕缕地抽出去,还不觉得怎样,但就在某一刻,他本能地提气续力之时,竟然抽之不动,这才惊觉不好,已是迟了!
他的注意力飞快地转到体内,一看情形,心中便是连迭地叫苦。
无底冥环运转比之刚受伤时还迟滞不堪,体内流转的阴火,更是抽得涓滴不剩。
此时四肢百骸、经络气脉之中,空空如也,当真是一点儿余力也没有留下。
幽玄影身的法诀虽还在运转,但刚注入一些,便又给抽干,已是供应不及。
如此状态,幽玄傀儡第一个撑不住,幽一眸中光芒一暗,剎那间没入虚空,没了消息;紧接着,外界已进行了大半的禁制演化没了动力,先是一窒,紧跟着,便是本能地加大了抽吸的力度。
一转眼的工夫,李珣差点儿就给抽干气血,变成一具干尸。
这变化之快,甚至没给他生出恐惧的时间,也就更别提所谓的“应变”。便在死亡的阴影罩下的同时,他心脏猛地一跳。
“砰!”
像是千面大鼓同时擂响,那震荡让他全身的血脉都要沸腾起来。
李珣从未以这种方式感受自己的心跳,跳动时血管收张蠕动的“吱吱”声,血液喷射流淌的“哧哧”声,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甚至可以根据声音,描绘出心脏跳动的形状。
而一个更鲜明的存在,则在这种情形下,映入脑海。
“阴火珠?”
是了,他心窍中,一直藏着一颗阴火珠的。那是幽魂噬影宗曾经的第一高手──鬼先生一生修为的精华。
最初时候,阴火珠是李珣抵挡血魇侵蚀的重要倚仗。
不过,在他修通“不动邪心”,化解血魇之后,阴火珠便以一个极玄妙的方式,隐藏心窍深处。
便是李珣有几次心脏被打穿,也没露出形迹,以至于李珣在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这阴火珠的存在,只是在修炼幽冥阴火时,偶尔有些感觉。
不久前,天冥化阴珠受重创,李珣改以自己的作为召唤傀儡的媒介,那个时候,阴火珠似是有些反应。
时隔不久,在李珣即将油尽灯枯之际,阴火珠再度生出反应。而这次,这反应实在是强得太多!
李珣的感觉中,阴火珠在一瞬之间,“不紧不慢”地从心窍中“滑”了出来,循着一条隐秘的脉络,一路滑到了无底冥环之中,在里面那深邃寂寥的玄妙空间中打起了转儿。
李珣以内视之术观察,却见一层细密错落的火光从珠身上剥离下来,像一圈膨胀开来的光环,霎时间充斥了无底冥环中每一个角落─这是李珣次感觉到,原来,几若另辟天地的无底冥环,也有极限存在!
灰白色的火光转眼前透出冥环,冲刷着李珣已然空荡荡的经络气窍,一波过去,一波又来。在这已极尽生机的空档处,有这样充盈的能量灌入,与一场淋漓尽致的伐毛洗髓,并无半点儿区别。
气脉窍、经络血管,在这一波及时雨般的阴火灌注下,瞬间通透,那种死而复生的快感,便是如何形容都不过分。
从气血两亏到神完气足,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禁制吸摄的力量,便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直至禁制完美地自行运转,吸力自动消失。
便在此刻,第二层火光剥离。
李珣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六十年不断修炼而生就的一线极玄妙的感应,便出了尖锐的警告。在此刻,他骨髓深处,都是一片冰寒。
他忽地想到,作为数千年来,幽魂噬影宗最惊才绝艳的高手─鬼先生,是人们所知道唯一一位正面登上坐忘峰,挑战钟隐的宗师人物。
虽然结果还是惨败身亡,但只凭这一壮举,便稳压过现今邪宗第一人罗摩什一头。
鬼先生的修为如何,由此可以想象。
那么,作为鬼先生修为精华之所系,阴火珠稍稍分出这么一层火光,便能让他尽复旧观,那么,再多上几层,又会怎样?
没等他想个明白,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整整九层火光,依次剥离,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阴火的能量,也越涨越高。
当最黯淡的第九层火光剥下,远过前八层火光能量之总和的巨大力量轰然炸开,李珣哼都没哼一声,便昏迷了过去。
肢体似乎是撕裂了,又像是给烧成了灰烬,这样的感觉,李珣却很熟悉。
恍恍惚惚中,他似是又看到了云雾迷漫中扭曲的怪影,听到了那刮过耳际的尖锐的风,还有那绝望到极处,撕心裂肺,以致将五脏六腑整个倒转揉捏,还要吱吱嘶叫的,挤压成肉糜的苦痛。
青吟,妳负我!
那青衣罗裙,缓步徐行的影子渐渐近了,清澈的目光投在身上,便是火一般的灼热。
当然,他不会忽略掉,那层层排开的疏离与淡漠。
就这样,两人擦肩而过。
青吟,妳负我!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人影回眸,冷峭的弧线便如同微弯的利刃,一抹而过。
他心中冰凉,旋又怒火陡升,他努力地挣扎,想要将身上的痛苦撕下来,然后重重地扔过去,让那个……那个贱货,尝尝这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血液变成了毒液,侵蚀着他每一处肌体,他却在狂笑,就要脱下来了,就要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