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钟隐即将隐没不见的身形,他忽地想起一事,心中一震之下,叫了出来:“青吟仙师她……也知道我的事吗?”
钟隐没有即时回答,然而就在他身形完全消逝之际,李珣耳中传回了答案:“我不认为她有和我一样的眼力……某些时候,她是很单纯的!”
这是钟隐第二次说到青吟的“单纯”。
李珣难以理解。
深夜的风打在脸上,刀一样凌厉,李珣御着剑,在群峰之间几个转折,小心翼翼地落在这个千万年积雪不化的冰峰上。
这里距止观峰有五十余里,距观天峰的直线距离则只有七、八里。
观天峰就是钟隐选择的飞升之地。
那里,距坐忘峰七十里,距止观峰四十里,是连霞七十二峰中,高度仅次于止观峰的所在。
离观天峰越近,天地元气的乱象便越明显。
天空阴云的缝隙中,隐隐流动着电光,每一道电光闪过,天地元气便出嘶哑的轰鸣,以百万计的气机连结,每时每刻都在生着变化。
御剑飞过的时候,一个不慎,便有可能引动天雷下击,危险之至。
当李珣脚踏实地的时候,才现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然而他甚至没有时间去后怕,在他看到峰上那遗世独立的背影时,什么念头都被他甩掉了九霄云外。
他痴痴地看着,看着青吟的长在风中狂舞,看着她纤瘦的身躯在无底的深渊之前,静静伫立,心中一片火热。
在之前的几天,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从来没有像那几日般,和青吟长时间地保持着亲近的距离,看着青吟一颦一笑,感受着她渐渐向自己开放的,真实的心境。
纵然他们之间的交谈依然很少,青吟真正自内心的笑容也不算多,可李珣已经很知足了。
同时,他觉得,钟隐也应该满意了。
直到昨夜早些时候,当青吟提出要在这里观看飞升大典的时候,他才恍然惊觉,原来,今天已是十二月初八了。
“你来了!”青吟开口招呼,语气一如平日的清冷,还有一丝疲惫。
李珣应了一声,心中不免有些自得,青吟毕竟是将她心中更隐秘的一些情绪,透露出来,这在以前,根本就是无法想像。
但今日,还有以后,却是另一番情形。
不过,在他看到远方观天峰上,那一个淡淡的身影时,这小小的得意,便被打消了下去。
今天,可真不是得意的时候啊!
他轻轻迈步,走到青吟身边,略靠后一些,停下了步子。
青吟微微侧过脸来,瞥了他一眼:“胆子怎么又小了?”
李珣不知该不该笑,他抽抽嘴角,又上前一步,终于和青吟并排而立。
青吟的目光又移向前方,和观天峰上那孤独的身影形成一条直线,沉默了一下,又道:“今天你能来,很好!”
李珣很想慷慨激昂地表白说,就算你让我去接下这满天的神雷,我也去!但他终究还没有这个胆气,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一声暴雷在他们身边炸响,隆隆的轰鸣声,却没有让两人的面色有丝毫的改变。
青吟的话音只是稍顿,便接着道:“其实,我是想说……多谢你,你明白吗?”
她真正地偏过脸来,看着李珣在电光闪耀下,明暗不定的脸孔,却同样将自己的面容,汇入这满天的电光下,在迷离的光影中,温柔一笑。
“这样说话,你或许更喜欢?”她伸手拂开被狂风吹乱的丝,再看了一眼李珣已完全呆滞的脸,笑容越地生动并真实起来。
这几日,她这种表情是越来越多见了。李珣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却仍像第一次那样,胸口被一股莫名的淤气堵住。
他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两个无意义的音节,然后,整张脸都通红起来。
便在此时,远方天际,一道远比之前所有闪电都要粗大的电光炼条,仿佛是雷神的长鞭,抽过半边天空。
紧随而至的炸雷,便仿佛是天空崩溃的呻吟,随着这雷声,冬日里第一场暴雨,便在这万丈高空,倾盆而下。
豆大雨点被高空中冷风一吹,便结成细碎的冰粒,倾泄在连霞诸峰上。
青吟和李珣同时张开护体真息,挡住这冰雹的侵袭,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观天峰。
李珣这时候才开始为钟隐感到紧张:“这阵势,不会有问题吧!”
“与其想他,不如想想你自己!”
青吟这次没有回头,但在接连不断的雷鸣声中,她的声音却清晰无比。
“此距观天峰七里,天地元气的狂暴,你未必能轻松接下。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李珣没有半分迟疑,便摇头道:“我在这里陪你!”
话刚说完,天空中又是接二连三的巨型电光打下。
看其锋芒,分明指的是观天峰,然而峰上却似乎有个无形的力场,天神巨剑般的电光,在峰外里许,便扭动偏离,对山峰本体造不成半点儿威胁。
而这些扭曲的电光余波,则有不少散溢到这个方向,但在青吟不动声色之下,便都被消弭于无形。
似乎正因为如此,天地元气的波动越地燥烈,李珣至少听到了七、八十声惊雷接连爆开,这滚滚雷声合一处,让天空中的厚厚云层都有些松动。
在开裂的缝隙中,成百上千的电光灵蛇、万头攒动,虽只是一现即隐,也让人头皮麻。
这便是飞升雷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