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史?请坐!”
在颜水月已睁得大无可大的眼睛下,秦婉如轻移莲步,徐徐而入,映入李珣的眼帘。
和魔罗喉交战后不多久,她便换了一身服饰,此时穿着一身垂地长裙,鹅黄颜色,愈显出她肌肤吹弹可破。
领口隐有凤纹,外披连珠丝织罩衣,腰间流苏低垂,饰以白玉环佩,颇有雍容之姿。
在室内两人的注视下,她只以微笑相应,李珣请她坐,她也坐了,只是坐姿与大剌剌的颜水月极不相同。
颜水月是盘膝而坐,这也是个修道人最习惯也最舒服的坐姿。
秦婉如则是跪坐,看着她风中杨柳般的身姿几个优雅的转折,在裙裾的掩映下,徐徐坐下,轻盈优雅的姿态,让颜水月都看得呆了。
她本来十分放松的身体,此时已有些僵硬,甚至还不自觉地挪动,显然是被秦妖女的柔媚之姿所折服,有些自惭之意。
李珣心里像明镜似的,却不动声色,随手扯下面具来,露出被火灼伤的俊脸,转脸向秦婉如笑道:“秦仙子的伤势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
秦婉如浅浅一笑,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已经不见半点儿痕迹。
在人前的时候,她的面目总是温柔堪怜,看不出半点儿强者风范。在深知其真面目的李珣眼中,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一时间,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态度去应对,只好顺着这语气说下去:“秦仙子怎么没去光极殿,反到我这儿来了?”
“见了古音又如何?我宗不像正道诸宗,凡事理字为先。既然有仇怨在里面,见面便是生死搏杀。去了,岂不是给你们找麻烦?”
她这话还有点儿像重量级人物的气度,不过随即她语气便一转,笑道:“我还是不喜人多之处,不如你这儿幽静,还有人说话聊天,也不寂寞!”
她笑语嫣然,神情变化中,自有一番使人心动的柔婉情致,又显出她良好的教养,绝不矫情。
李珣还不怎么受影响,颜水月则是整个地陷了进去。
秦婉如的婉媚之姿,本就是男女通杀的!
李珣扫了颜水月一眼,不由得为之哑然。
怔了一下,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招呼了一声:“颜师妹,我这面具都摘了,你总该让我看了吧!”
颜水月如梦方醒,略显尴尬地一笑。直到这时候,她才懂得和秦婉如打起招呼,先前的活泼大方更是全然不见,幸好她还没忘了如何施展法诀。
略吸了几口气稳定心神,她伸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个圆,真息透出,在虚空中一震,竟生出一波奇异的水纹,被天光一照,现出粼粼的波光来。
里面,人影渐渐清晰,话音也渐传来。
这水镜果然神妙,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见得正面,李珣不由赞了一声:“如此神技,比透音砂要强上百倍!”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婉如的目光飞快地向这边瞥了一眼,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哪有的事!”
颜水月的状况果然不太正常,闻言竟难得谦虚了一把镜是瞒不过人的。你看,殿内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有所感应,只不过知道我没有恶意,才没有理睬吧!”
“果然……”
李珣听她解释,也现水镜中许多人都往这边看,显然都有所查觉,心中当即绝了偷学这门法诀的念头。
他开始指挥颜水月调整画面的角度,直到水镜中映入一个极陌生又极鲜明的倩影,他才猛然叫停。
“古音?”
他一时还不敢确认,扭过头去,正好看到秦婉如微笑点头。
“这就是‘七杀琴’古音吗?”
在李珣仔细打量的空档,水镜中的女子正开口言,话音入耳,李珣心中便是一跳。
她是在说话,还是在唱歌?
“……与我们毫无干系,本宗不想,也没必要和那种野兽互通往来!”
李珣知道她说的是魔罗喉的事情。
古音否认与魔罗喉的关系是在他预料之中,然而,当他亲耳听到古音说话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意外。
古音无疑是李珣所接触过的,嗓音最动听的女修,而且,她深谙说话的艺术。
平常普通的话语,在她口中说出来时,其音调的起伏顿挫,已经臻至完美无瑕的境地,最细微的一处转折中,也能开掘出极丰富的内蕴来!
只是这一句话,李珣便从中听出冷淡、不屑、嘲讽等诸多意味,而这些意味又深藏在她从容不迫的辞令下,令人心中憋闷,偏又泄不得。
好厉害的女人!
依照通玄界的规矩,一派宗主到访,与地主当属平级,此时光极殿内,最上的几张席位,便由古音及四位正道宗主坐了。
其余人等,分坐大殿两边,看上去像是宴客,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在上席的几人中,清溟李珣是极熟的,聆风子前几天也打过招呼,只有一个厉斗量,只是远远见过,却是从来没有仔细打量。
此时从水镜中看去,只见他轮廓刚硬,双目神光充盈,穿着一身紫色衣袍,质地不凡,样式却极为简单,虽颇为宽大,却仍被他身上肌肉块垒顶出些许痕迹来。
他头上挽髻,却不怎么规整,下巴上一片胡渣,盘腿坐着,姿势也不端正,却不显粗鲁,反而尽显豪迈之情。
他早在三百年前便是真一级数的宗师,隐然间已是正派宗门最令人景仰的旗帜。
比之清溟的恬淡雅致,又是一番别样气度。
夹在厉斗量和清溟之间,古音的神采绝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