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精修,只有当宗门议事之时,才齐集观中。
此时在道观中,宗门自宗主以下,只要在山上的都于其中。
当然,这不是为了李珣而劳师动众,听单智所说,还有其他一些事项。看来,李珣入门一事,也仅仅是附带而已。
初踏上峰顶,李珣还不觉有何奇处,但走了几步,忽地看到身外浮云掠空,心中却是一动。
这时再仔细观察此处的布置,却现有些建筑、花木、溪流的驻点流向似曾相识。
花了一番心思,才想起这原来是“云纹”禁制的一些片段,不过似乎与其他各类禁制糅合在一处,更复杂深奥得多,似是而非,但威力显然不是李珣所能想象的。
先前还有的一些失望之心,现在一下子全被吹开,心中已开始霍霍跳动。坐忘峰七年,若说他还有什么爱好,那便是分析、破解这些禁制手法了。
前些时日初下峰时,与清虚交流一夜,他自觉在观念上又深了一些。这种复合禁制最是奥妙,也最为有趣,如果能将此地的禁制也破解开来,且不说能获得什么好处,单是心中的满足,便可令他三月忘餐!
李珣当下便有些跃跃欲试,只是这时单智却拉了他一下,脸上有些嗔怪:“师弟,想什么呢?我喊了你两声了!”
不住!”
李珣这才知道自己已不由自主地停步,只好尴尬一笑,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正要举步时,却看前面的单智脸上也是一滞,头脸偏了一个角度,呆呆地看向一边。
李珣心有所感,也往那边看去,却见有三四个容貌绝美的女修正登上峰来,罗裙飘飘,云气绕体,不类凡俗。
虽然还比不上青吟举手投足间的沉静气度,却也隐有大家风范,无怪乎单智看得呆。
李珣怕他出丑,咳了一声,也如单智刚刚做的那样,扯了扯他的衣角,唤道:“单师兄?”
单智猛然一惊,回过头来,看到李珣似笑非笑的表情,本能地咳了一声,想装个正经模样,但最终还是尴尬一笑,且又叹了口气:“珣师弟见笑了…碧师姐这几年出落得越动人了,文海师兄果然艳福不浅。”
李珣听得一怔,单智此时也觉自己说得颇为失礼,忙转移话题重心道:“……还有尹师妹、宋师妹她们,也都是气度更胜从前……难道我们宗门的功法,有提升人外貌之效?”
只是这话题转得也太过生硬,李珣心中一动,偷眼一看,见单智脸上尴尬之色愈重,当即不敢怠慢,将目光也投了去。
先狠狠地盯了那几位女修一眼,在她们还未感应到是何人目光时便收了回来,也向单智笑道:“单师兄,你不厚道哦!也不说在山上有这般艳福!我现在忽然觉得,在坐忘峰七年,似是错过了许多好事……”
李珣故作惋惜状。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如果在那种情况下,故作不知,或做假正经状,必然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和警惕,可一旦落到和对方一样的境地,两人的心理距离便会大幅拉近,甚至惺惺相惜。
单智便是如此,他心头猛然一松,正想开口,那头的诸位女修已看到了他们两人,笑着打招呼,单智一本正经地回礼,一丝不苟,而李珣也不想做小丑,学他一样,倒像位乳毛未褪的道学先生。
等那几位女修远去了,他们两人才相视一笑,感觉比从前更加亲近。
单智还在想着弥补刚刚的失语:“其实,这些师姐虽然与我们同辈,但早到十多年、几十年,上百年的都有,师弟你万万不可只看表面,她们的修为,比师兄我都要强得多了!”
李珣心中暗笑,表面却是做不好意思状,喏喏受教。
经过这一段插曲,两人可说的话题又增加了不少,单智也开始说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
说说笑笑间,议事的道观已然在望,李珣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的是个“未明观”的字样,似乎别有所指。
到了这里,来往的人便多了不少,单智也不敢再说刚才那些话题,只是带着李珣和过往的师兄师弟随口聊上两句,李珣偶而也能从他们口中听到“爬坐忘峰”、“了不起”这些话,自然是笑纳不提。
道观便如单智所言一般面积不大,不过其中却小径通幽,自有园林风貌。
单智带着李珣转了几个圈,来到一间房外,先让他呼吸准备,这才高声道:“弟子单智,奉命携师弟李珣到此。”
屋中,好像是清虚回了一句:“李珣进来吧,旁人且去!”
单智给他打了个眼色,依言离去。李珣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又道一声:“弟子李珣拜见!”
言罢,这才轻轻推开房门,迈步进入。
屋内采光良好,却没有什么布置,只是放了几十个蒲团,此时坐了有二三十人。
急切之中,李珣也数不过来,只能将目光看向中央位置,那里居中坐着一人,想必便是宗主清溟道人了。
李珣不敢多看,只是觉得那道士眼神清澈见底,从那其中,倒似能看出自身心底之污垢。而且他脸上表情也是沉静无波,让人无法探知其内心的想法。
高深莫测,真是高深莫测!
李珣忽然感觉到丝丝的紧张,这情绪突如其来,又一不可收拾。没有办法,他心中藏着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无论哪一个被翻出来,对他而言都将是一场灾难。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吹口气都能让他万劫不复。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蚂蚁,正面迎上隆隆奔来的象群。
他向房间中央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是如此低回沉重。到了一个适当的位置,他一振衣袍,下跪拜礼道:“弟子李珣,给宗主及各位长老、仙师请安!”
话音在房间内回荡,余音袅袅。他低垂着头,直视地面,看着地面上青砖的纹路,似乎这里也有禁制……
“禁制?”
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这个辞的时候,他脑中忽地一阵清明。也许是恐惧到了极处,只剩下麻木,而从麻木中生出来的,便是最反常的平静。
不管这心理是如何变化,反正在此刻,李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已经离他远去的世界,再度以他为中心旋转起来。
他找到了最真实的感觉,连膝盖上因重重跪下产生的疼痛,都是如此清晰。
便在此时,清虚的声音响起,但却不是对他说话:“师兄,你觉得这个孩子怎样?”
李珣不敢抬头,却感觉到身上忽地一凉,似是有多道目光扫过,这种目光在之前不知受了多少,他却直到此刻才感觉出来。
正在惭愧时,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响起,想必是清溟讲话了:“出身王侯,心志却能如此坚韧,很不容易。李珣,你抬起头来!”
李珣平静地抬头,但与清溟的目光一对,便略垂下来,不言不语。
似乎那边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孤煞之相,也不知是哪位道友,度劫不成,于万死中夺得这一点生机。可喜可贺,也可悲可叹!”
屋内众人,尽皆低,面色黯然。
清溟又开口道:“此子以大毅力,攀峰二十七万余里,可说是三代祖师以下第一人,依照门规,收他为入室弟子,你等可
有异议?“
全室寂然。
清溟略一点头,继而道:“如此就通过了吧。再说下一件事,青吟、清虚都说这孩子是修习‘灵犀诀’的上佳根骨,正逢此法诀数代传承不旺,我想让他修习此法,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室内略静了一下,接着便有一个女声答道:“宗门只有大师兄与明玑师妹修习此诀,明玑长年不在山上,那便是让大师兄开门收徒?”
清溟微一颔:“我便是这么想法,阁儿,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