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可这连年战乱,物价疯涨,而棉花又是战略物资,日本人把控极严,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因为没法添置新意,甚至没法给破棉袄里加一点点新棉而只能忍受着寒冷!
可是,刚刚得到消息,不知为何,昨晚开始,全上海但凡能够做成衣的店子,都突然得到了大量的棉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谁有这个能耐一出手就有这么大批量呢?
谁又有这个胆子,竟然敢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地下囤积棉花?!
派人去查了查才知道,这些棉花是来自皇协军保安团的那个团长,他就在码头里囤了足足一整个仓库!
要说这人也是的确胆子够大,正应了那句‘人为财死’,的确是真的不怕死。
可惜,能够有那么多棉花入库,真的只是一个皇协军保安团团长自己就能吃下的么?
这里面可有一系列暗通款曲啊……
偏偏,这些棉花被另外的人惦记上了,而且一整格仓库的储量不翼而飞!
什么人可以有这样大的手笔?又是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办成?
再联想一下那些成衣店里突然冒出来的棉花,就能一窥究竟了。
很显然,抢了那皇协军保安团团长的人,不仅仅是为了一时热血,而是深思熟虑,他甚至深谙其中的门道,知道那个保安团团长不可能一个人吃下那么多棉花,这里面一定有各种交易,而那些交易的对象,反倒是那个团长自己最害怕的。
有了这个前提,才是一切神不知鬼不觉的关键,因为这个皇协军保安团团长作为‘受害人’,他自己第一个不敢声张,自然也没人会去声张了。
那么,幕后之人是谁呢?
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我就有了大胆的猜测,这个人一定对上海各处都十分熟悉,应该是有遍布各地的耳目,自然也不会不在意码头那些仓库。
同时,这人很显然不是为了自己,不然,就算那些棉花都能运出来,那些成衣店的老板们,真的敢收么?他们又拿什么去收呢?
最后,是谁能明白个中关键,清楚那个皇协军保安团团长最害怕的,并不是棉花没了,而是棉花没了之后,该如何去面对他的那些‘合伙人’?
把这些前前后后一串联起来,一个人的身影似乎就这么浮出水面,虽然依旧朦胧,可我就有有这种感觉,搞不好真的八九不离十了!”
“您是说,古月?!”
听了自己义父那一次难得的长篇大论之后,陈沁心也有些不明所以地直觉,因为她看到古月的时间的确不少,毕竟那家伙是自己的学生,在学校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正式有过交集之后,陈沁心也的确发现这个家伙和自己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十分不同,不仅仅是义父罗列的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就是很单纯地在学校里与人交往,古月不说是最懂礼貌的那个,也肯定是最懂礼貌的那些人之一。
最与众不同的,当属学校里的特色课程“日本史”,会对那位老教授恭恭敬敬的,整个学校里除了教职工以外,估计只有古月一人了。
陈沁心也在好奇,这家伙难道是真的打算从内而外当一条好狗?学清楚了日本人的历史,方便他去溜须拍马?
或许就是这样,真的是古月和日本人见面的场景,陈沁心也没机会旁观。
可是,或许是好奇心作祟,陈沁心特地找到那个老教授旁敲侧击过,借口自然是那门课的情况如何,这也算某种程度的“以权谋私”吧?
老教授自然无比感慨,他自己是个什么成份并不重要,可他单纯为了教书育人而言,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一门课程,这件事本身可并不值得炫耀。
偏偏,古月就是那唯一一个会在意这门课的人,不仅仅是上课听讲,这人还会在课后提问,这可让老教授“受宠若惊”了。
陈沁心真的很好奇,古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咱们的老祖宗不是说过么?读史明智以古鉴今。
这个道理应该是全世界通用的吧?
既然咱们的历史可以照见咱们的今天,那么日本人的历史呢?”
陈沁心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全学校最像汉奸的“日本史老教授”,竟然有着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真知灼见”,而古月似乎恰恰就是看到了这一点?
想看一看日本人到底为何能有今天,这又是怎样的目的?
陈沁心越发好奇,不过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很显然,这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溜须拍马”,毕竟,就算真的为了“投其所好”而做了如此深入的研究,这件事本身也已经脱离了一般“溜须拍马”的范畴了。
或许,真的和义父猜想那样,古月暗地里做了一些“很不给日本人面子”的事情?
又或者,他并没有真的不给日本人面子,但是,他的确没给那些汉奸走狗面子?比如那“添置棉衣”事件?
带着一个个疑惑,对于古月的观察,陈沁心始终持续着,不知不觉间这件事成了她在学校的日常。
直到那一晚,因为从未驾驭过的衣服和妆容而从头到脚都不自在陈沁心,在“万象乾坤”夜总会里发现了古月的身影。
她当时想也没想,就不自觉地靠近了,因为总算碰到一个“眼熟”的人,总归可以说上话。
至于师生之间在应不应该在那样的场合下见面,陈沁心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因为周遭人群的眼光,实在是让她浑身上下都被刺痛,能够早一秒离开,她都会心满意足。
而古月,或许就能让她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赶紧走。
可惜,古月跑到一家夜总会里,竟然不是在花天酒地,而是谈事情?
这就让陈沁心有些无语。
原本,可以借着老师的“威严”来呵斥两句,顺带把自己找寻陈敬文的事情说出来即可。
偏偏古月并没有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他就是坐在那和万双全看合同之类的文书,即使是老师,又有什么立场去批驳?
不过,当时的场面十分怪异,因为古月在那谈事的时候,他对面坐着一个邮差打扮的年轻人,左拥右抱,和古月的对比过于强烈,这让陈沁心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来思考了。
也正因为这些突兀的状况,她才做了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情,那就是一口灌下了满满一大杯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