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
慕云山埋伏在灌木丛里,闻着钟昆仑的厨房里渐渐地传出香甜的气息。
她动了动鼻子,那个…钟昆仑烤蛋糕好像…大概…可能…也许…似乎是成功了?
越来越柔软好闻的油脂与蛋白质在高温下被烤熟的香味从厨房里传来,晚饭还没有吃的慕云山吞了吞口水,觉得胃里有把火在烧,饿得仿佛胃在消化自己了。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跟进来躲在这里?
看别人家快乐的做蛋糕自己挨饿?
叮的一声微响,烤箱时间到,钟昆仑戴着圣诞图案的隔热手套,把烤盘里隔水烤的蛋糕模抱了出来。
慕云山举起手机,无声无息的拍了一张钟昆仑戴圣诞手套抱蛋糕的照片。
奶茶色的厨房,褐红色的手套上印着墨绿色的森林,厚厚的手套遮住了钟昆仑的大半边脸,只露
出来他的一双眼睛。
没有整理过的刘海凌乱而潮湿,暴露出那双眼睛上面细长的伤痕。
钟昆仑没有护肤、没有化妆、没有掩饰,然而这双眼睛…和之前他拍摄的任何商业写真都不同。
这双眼睛特别明亮,双眼中有光。
他看得特别专注,可能因为正在想着什么,想得特别投入,就出现了一双一眼万年的眼。
慕云山放下手机,感觉到自己拍了一张旷世佳作——硬生生把钟昆仑没有的气质都拍出来了!连眼睛上的那条疤都给钟昆仑增加了他根本没有的气质!你看像我这种优秀摄影师拍出来的疤就是深邃加成,那《醉残霞》脑残剧组拍这条疤就是拍邪魅一笑,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她把照片存在手机里反复欣赏了好一会儿,忘记了蛋糕的甜香,等到她抬起头来,眼前一黑——一个人站在她面前,皱着眉头看着她。
呃…慕云山立刻把手机藏在口袋里,“我…”她还没想出来用什么借口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昨
天才刚吵架了的,总不能说“我是特地来和你离婚的!”感觉钟昆仑也不会特别高兴。
“昨天你说的…”钟昆仑对她藏在这里也没有很意外,反正他在这里逮住她好几次,有时候慕云山不在他都疑神疑鬼这里有人,这就像一窝蘑菇,总是长在这里,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但凡是它要长蘑菇,就肯定是在这个位置。“离婚那件事…我已经让猪哥把文件拿来,文件一到我就签字,协议离婚。”他说,“你不用特地来盯着我。”
“我不是来特地盯着你。”慕云山本能的说,“我下班坐错车…”
钟昆仑沉默了几秒钟,狐疑的看着她——慕云山很是心虚——究竟是要怎样的坐错车才能从惠林村迷路到这里来?好几十公里呢!为了取信于钟昆仑,她立刻改口,“我想起来好久没有做猪哥的任务,很久没有给你拍照,所以特地来拍一张。”她供出手机里的照片,证明自己的清白,“你看我刚拍了一张,可美了。”
钟昆仑拿过来一看,怒了,“这拍的连个脸
都没有,我的头后面还是个锅!哪里美了?重拍!”
“你能不能看重点啊?你看这双眼睛!你看这眼睛的眼神!你有过这么好看的眼神吗?你看你拍的那些戏,你看女主角的眼神都像看遗照一样!”慕云山不能容忍他诋毁自己的拍照天赋,“不是我谁拍得出来你这眼神!你居然还嫌弃?”
“什么叫看遗照一样?我近视!对戏的时候又看不清女主角的脸,也看不清摄像机的镜头——不对!你管我看女主角什么眼神!你这个伪粉!”钟昆仑瞪大眼睛,“你就是因为得了神经病所以才喜欢我,现在你早就不喜欢了,你管我什么眼神!假惺惺!”
“我就要发这张照片!到时候看评论你就知道谁的审美才是有层次有品味!”慕云山说,“我治好神经病以后,品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我现在说好看的,一定是更好看的。”
“你的品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钟昆仑上上下下看着她一条西装裤搭配一件紫色碎花的t恤,西裤下穿的是一双粉色运动鞋,“你眼瞎吗?”
慕云山低头一看,恼羞成怒,“我这是工作装,穿着舒服就行,这个不算!”
“把那张删了重拍!”钟昆仑说,他快手拿出手机拍了慕云山一张照片,“马上删掉!不然我在微博上发你的照片!”
“喂!”慕云山震惊了,还有这种操作?这么狠?“你是有多恨那张照片?”
“重拍!我要和我的蛋糕合照!”钟昆仑说,“还有我的菜。”
“那是我的菜!”慕云山说,“说起这个我…”
钟昆仑马上打断她的话,“进来,允许你拍三张。”
慕云山第一次合法进入了钟昆仑的房间——上一次摆拍的时候钟昆仑也不让她进去,勒令她蹲在门口偷拍。
钟昆仑的厨房一如她从前的想象,温暖、柔和而令人愉快。蛋糕的香味弥漫了整间厨房,桌子上三颗生菜熠熠生辉,颜色好看极了。钟昆仑向她招手
,“来来来,拍我要把我的蛋糕一起拍进去。”
他根本就是为了炫耀他的蛋糕吧?慕云山怒其不争,万分嫌弃的蹲在桌子角落,“你说要怎么拍?”
“我假装切蛋糕,你
来拍呗!”钟昆仑非常认真,“我觉得我是烤蛋糕的天才!你看我第一次做就做得这么好!”他得意洋洋的翻过他的蛋糕模,微微冷却的重乳酪蛋糕落入蛋糕盘,果然细腻柔软,周围没有一点磨损,表面上一层焦糖色,完美得和甜品铺里的不相上下。
呃…慕云山无话可说,这的确烤得挺完美,当然也许是巧合。
钟昆仑用热水热了蛋糕刀,切了一块漂漂亮亮的蛋糕,慕云山根据他的要求对着他一通乱拍,钟昆仑在她瞎拍的一百多张照片里挑了三张——分别是切蛋糕时、吃蛋糕时,以及坐在生菜盆景后面笑。
慕云山把照片发了出去,意兴阑珊——在她看来这三张加起来都没有那双眼睛好看。
这是三张毫无灵魂的摆拍——有灵魂的是那
三颗生菜。
拍照任务完成后,她趴在钟昆仑的桌子上——这张原木大桌曾经承载了她无数的梦想,她现在趴在上面只觉得了无生趣。
“吃蛋糕吗?”钟昆仑端着自己的蛋糕,吃得心满意足,“还有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