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六大声道:“这法儿不好。”
有人道:“怎么不好?”
贾老六道:“拈阄由谁来拈?”
那人道:“大伙儿推举一位兄弟来拈便是了。”
贾老六道:“只怕人有私心,发生弊端。”
崔瞎子怒道:“在尹香主灵前,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作弊欺瞒尹香主在天之灵?”
贾老六道:“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崔瞎子骂道:“操你奶奶的,除非是你想作弊。”
贾老六怒道:“你这小子骂谁?”
崔瞎子怒道:“是我骂了你这小子,却又怎么?”
贾老六道:“我忍耐已久,你骂我奶奶,那可无论如何不能忍了。”
刷的一声,拔出了钢刀,左手指着他喝道:“崔瞎子,咱哥儿到外面院子中去比划比划。”
崔瞎子慢慢拔出了刀,道:“这是你叫阵,我被迫应战。关夫子,你亲耳听到的。”
关安基道:“大家兄弟,不可为这件事动刀子。崔兄弟,你骂我舅子,那是你的不对。”
崔瞎子道:“我早知你要分派我的不是。你还没做香主,已是这样,若是做了,那还了得?”
关安基怒道:“难道你骂人祖宗,那就对了?你cw小舅子的奶奶,我算是你什么人?”
众人忍不住大笑,一时大堂之中,乱成一团。贾老六见姊夫为他出头,更是气盛,便要往庭中闯去,却有人伸手拦住,劝道:“贾老六,你想你姊夫当香主,可不能得罪人太多,遇到了事,须得让人一步。”
崔瞎子慢慢收刀入鞘,说道:“我也不是怕了你,只不过大家义气为重,自己兄弟,不能动刀子拚命。总而言之,关夫子要当香主,我姓崔的说什么也不赞成。关夫子的气还好受,贾老六的气却受不了。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韦小宝站在一旁,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休,有的人粗口詈骂,又有人要动刀子打架,冷眼旁观,颇觉有趣。
初时他以为这些人是鳌拜的部属,不免要杀了自己祭奠鳌拜,待知这些人恨极了鳌拜,心中登如一块大石落地。
可是听得他们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反清复明”,韦小宝又担心起来:“他们自然认定我是清宫里的小太监,不论如何辩白,他们定然不信。
待得香主选定之后,第一件事就会来杀了我。那不是反清复明吗?眼前的‘清人’,除了老子之外,哪里不旁人?
再说,我在这里,把他们的什么秘密都听了去,就算不杀我灭口,也必将我关了起来,永世不得超生。老子这还溜之大吉为妙。”
慢慢一步一步的退到门外,只盼厅中情势再乱,便逃了出去。
只听得一个说道:“拈阄之事,太也玄了,有点儿近乎儿戏。我说呢,还是请李大哥和关夫子以武功以决胜败,拳脚也好,兵刃也好,点到为止,不可伤人。大伙儿站在旁边睁大了眼瞧着,谁胜谁败,清清楚楚,谁也没有异言。”
贾老六首先赞成,大声道:“好!就是比武决胜败,倘若李大哥胜了,我贾老六就拥李大哥为香主。”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韦小宝立时心想:“你赞成比武,那定是你姊夫的武功胜了李大哥,还比什么?”
连韦小宝都这么想,旁人自然是一般的想法,拥李派登时纷纷反对,有的说:“做香主是要使全堂兄弟和衷共济,跟武功好不好没多大关系。”
“真的要比武决定谁做香主,如果本堂兄弟之中,有人武功胜过了关夫子,是不是又让他来当香主呢?”
“这不是推香主,那是摆擂台了。关夫子不妨摆下擂台,让天下英雄好汉都来打擂台。”
“倘若鳌拜这奸贼不死,他是‘满洲第一勇士’,关夫子的武功未必便胜得过他,打了擂台之后,难道便请鳌拜做做咱们香主?”众人一听,忍不住都笑了出来。